青春虚负（一百四十一）

潘渭河

2023年5月17日

工业连的养猪场负责供应153农场全部职工的肉食。它的各种日常活计，都是由劳改队的人员承担。

清晨6点30分，新成立的武装民兵连正在出操。操场上，新加入民兵连的知青们，随着口令声，列队跑步。队伍不时整齐地喊出简短有力的口号声。

方文馨系着围裙，用扁担挑着两桶泔脚饲料，从知青食堂穿过操场，往养猪场走去。

她禁不住向操场上正在出操民兵知青看了一眼。她的同龄人正在朝气蓬勃地实现着保卫祖国的梦想。她却从那个队伍中被赶了出来，进入了另一个队伍。一个被称作劳改队的行列。

劳改队是一个无声的世界。队员们终日劳作，没有欢乐，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脸的麻木不仁。无论是面对监管人员的训话，还是面对沉重的体力劳动，劳改队的气氛总是压抑、沉闷。

方文馨挑着泔脚料担子，脑海里一直在盘算如何与韩士强取得更多的交流。

当她走进养猪场的院子，看见韩士强正在摆弄地上的一把铡刀，用力地将一捆捆秸秆切成碎料。

方文馨从韩士强身边经过时，冷不丁地感觉到有一张纸条塞进了她左手的掌心里。她心中一喜。赶紧将那张纸条放进裤兜里。她没搭话，继续挑着担子往猪舍走去。

一进入猪舍，方文馨没敢立即从兜里掏出纸条来看。她弯下腰，用大勺从泔脚桶里舀出饲料，倒入长长的饲料石糟里。大大小小的黑猪、白猪、花猪，晃着屁股，蜂拥到石槽前，张大着嘴，呼噜哗啦地吸食着饲料。

喂完猪，方文馨套上长筒胶靴，拿起一把铁锨，把圈栏里的猪粪起出来，集中到猪舍外通往化粪池的坑道入口处。

这时，监管人员来到养猪场，进行每天上午的例行巡视。他们远远地就闻到猪舍里的那股猪粪骚臭味。没进猪舍，只是捂着鼻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离开了养猪场。

听到他们远去的脚步声，方文馨估计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再进这个猪舍了。于是，她放下了手中的铁锨，在自来水龙头下洗了洗手。然后，倚坐在圈栏上，从裤兜里掏出那张韩士强传递给她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6个字，“我就是秦汉川”。

顿时，泪水盈满了方文馨的眼眶。她手里紧紧地拽着纸条，不知眼泪是因为高兴还是苦恼而流淌。高兴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可以证明父亲清白的证人。苦恼的是，为此，自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反倒成了一个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人。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鸟儿在养猪场背后的树林里飞进飞出，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方文馨抑制着着自己起伏不平的心情，将纸条塞回裤兜里，继续猪舍的清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