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一百十九）

潘渭河

2023年3月31日

一打三反运动动员大会的第二天，老扒沙张顺祥依旧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走进车间。他蹲在砂坑边上，点燃了一支烟。

这时，车间里只有李春生一个人在忙碌。只见他一锨锨地将黄沙装入混砂机的机斗里。然后，掺入白粘土，打开水龙头，往沙土里注水。不一会，混砂机轰隆轰隆地响了起来。

听到了混砂机的搅拌声，张顺祥悬了一夜的心总算安定了。

昨天晚上，他在动员大会上看到了李春生被拉出来批斗的那一幕。当时，他心里一惊。以为李春生犯下了严重的罪行。不过，他听发言的人说了半天，一直到大会结束，也没听明白李春生究竟犯了什么事。好像说他看书什么的。但看个书，能犯什么法呢？

后来，看到李春生满脸委屈地走出了会场，他心里就担心了。担心李春生第二天不能正常上班。如果李春生不干了，他就得顶班。

幸好，李春生还是来了。他看着李春生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对李春生产生了几份赞许。他搞不懂，这么个干活认真刻苦，勤劳踏实的小伙子，为什么要挨斗？

10多分钟的功夫，型砂就搅拌好了。李春生将搅拌好的型砂装进手推车里，沿着砂坑边的通道，往造型工的各个工位送去。

李素燕走进车间时，正赶上李春生推着小车往她的工位上送砂。她不想和李春生单独打照面，就没去自己的工位，转身进了休息室。

李春生知道李素燕在躲着他。他意识到，一夜之间，他的生活空间发生了巨大变化。他成了一个异类，被人唾弃。在李素燕躲开他之前，别人也嫌避他。早上他去食堂用餐。原先坐在桌上吃饭的知青，看见他坐下，都起身搬离餐食，坐到了其它桌上。

跟着李素燕进车间的是季惠群。她看到了李素燕有意避开李春生的情形。她知道，虽然李春生的问题还未被定性，但他被群众抛弃已无悬念。和李春生划清界线是必然的。

她现在要顾虑的，不是李春生，而是方文馨。自从在骨干动员会上方文馨的问题被揭开以后，她的性质似乎比李春生要严重得多。李春生我行我素，自我为是，做的都是些明面上的事。而方文馨做的事都在暗底下。她不直接攻击上山下乡运动，却私底下散播知青生活艰苦的消息。崔建功看见她和陈医生接触，她也从来没公开和谁说过。

为了证实她和陈医生接触的事，前几天季惠群和李素燕特地到水稻连询问过在那里劳动的陈医生。

陈医生说，方文馨跟她打听的是省商业厅有没有干部下放到153农场，却又说不清那人的姓名和职务。

陈医生说的情况，让季惠群确信，方文馨一直在社会上进行不公开的串联活动。这些活动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性质肯定比李春生来得严重。

一打三反骨干动员会以后，季惠群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和李春生相比，她和方文馨的关系更紧密，更深厚。她可以轻易和李春生划清界线。可是，真要对方文馨下手，季惠群心里充满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