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八十三）

潘渭河

2023年1月24日

翻砂车间人员的工作分配，本该是季惠群这个排长的职责。可是，不知是她习惯了在夏云涛手下工作，出于对他的尊重，还是希望和他依然保持紧密的联系，有事没事都想找机会和他说话。本来完全可以由她做主的人员分配，她还是把方案拿去和夏云涛商量。

“清砂工这个岗位叫谁去干呢？”季惠群征求夏云涛的意见。

清砂工是翻砂车间里最脏、最累、最苦的工作环节。当铸铁件在摸具中冷却成型后，要用铁刷将表面的砂子清除干净，再将铸铁件上的毛疵用砂轮打磨光滑。这是个纯体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种。

之前的清砂工，没有人干得长的。不是找借口身体有病，就是找关系调动离开。以至于清砂环节一度没人干活。铸铁件都堆积在车间里，影响了整个生产进度。后来，翻砂车间的生产排长不得已，只好把车间里其它环节的工作停下来，让所有的人都来集中突击清理铸铁件。

夏云涛听到季惠群问这个问题，觉得有点多此一问：“这有什么不好安排的？让李春生干呗。”

“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别人干的都是技术活，只有他干苦力。”

“艰苦工作总是要有人干的。别担心。要是李春生有什么想法，你就说是我安排的。”

虽然，夏云涛嘴上没明说他已经知道谁干清砂工，但他觉得也该让李春生有个思想准备。便笼统地加了一句：“任何工作都是革命的需要。越是艰苦，越是繁重的工作，越能考验我们的革命意志。谁不愿干清砂工，偏偏他就有可能被安排干清砂工。”

说完，他故意向李春生那里瞄了一眼。

“是啊。就让那个书呆子干清砂工好了。”有人附和着夏云涛的话。

李春生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次砖窑厂知青的调动，许多人都分配到了喜欢的工作。像是电工、木模工、司机等。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机会，却根本轮不到他呢？答案很明显，因为他整天痴迷于书本，将他当“书呆子”看待。这种刻板印象将他从群体中被边缘化，阻碍了他获得任何公平竞争的机会。

夜深了。李春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有啥目的”这个问题一直在李春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可以不回答别人，但他必须要回答他自己。

其实，他并不在乎干什么工作。苦和累都不是他挑选工作的条件。他在乎的是，不要将这些简单劳力的工作，当作他的终生目标。他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读书，能完成大学的高等教育。然后，能为国家做更重要，更有价值的工作。

上大学。必须要上大学。回不回南方的家不要紧，干什么工作也不重要。这辈子必须要上大学。

这就是他，现在一天到晚看书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