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六十九）

潘渭河

2023年1月4日

1969年5月，153农场召开首届活学活用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夏云涛、季惠群被推选为积极分子，代表砖窑厂出席大会。

早晨上班的时候，砖窑厂的知青出了宿舍的院子，经过场部门前之后，三三两两地沿着公路向南，走向砖窑。夏云涛和季惠群，则向东，往农场大礼堂的方向走去。

夏云涛的脸上满是笑容，神情愉快。走在他旁边的季惠群，表情不太自然。似乎不愿和夏云涛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夏云涛很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和季惠群在一起。不管是在上班时的工作合作，还是下班后的各类政治学习活动。这次他俩双双被选为积极分子，又一次向众人证明，他俩不仅是合作良好的工作关系，也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关系。至于是不是还有更亲密的私人情感关系，夏云涛不仅愿意，而且故意，希望公众能往这方面去猜想。

天气已经转暖。夏云涛穿上了崭新的兵团战士春季服装。颜色绿得有些耀眼。季惠群同样也穿上了春季制服。尺码很合身，略显出年青姑娘的身材轮廓。

因为夏云涛不在，当天的天天读走了一个过场。大伙坐在椅子上，说了一会闲话之后，就直接开工上班。

方文馨注意到，李春生的情绪有些低落。一到了砖窑里，他就闷头干活。休息的时候，也不搭话，独自就往窑外走。

“喂。你不要走。有事情跟你说。”方文馨主动招呼李春生。

两人走到窑外，在离窑门不远处的一个树墩上坐下。李春生看到，方文馨的身旁放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

“今天你怎么啦？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李春生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落后了。没人重视我，也没人在意我。”

“何以见得？”方文馨问。

“你看。大家原来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现在又同样都是下乡知青，没有什么优劣之分，高低差别的。可有人成了积极分子代表，我却连个边都没有沾上。这不是说明我落后了吗？”

李春生刚说完，方文馨就禁不住笑了：“没想到。人家都说你清高。其实，你还挺看重名利。这种事都是此一时，彼一时。没有永远的先进，也没有永远的落后，更没有一成不变的好坏标准。人应该要有自己的独立追求，而不是热衷那些稍纵即逝的过眼云烟。”

说着，方文馨打开了身旁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两本书递给李春生。

李春生捧在手上看了看封面。一本是《白痴》，另一本是《罪与罚》。都是俄国19世纪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书页已经泛黄，页角卷曲磨损。书的内页上盖着“北疆农业专科学校图书馆”的藏书章。

李春生心生纳闷，便问：“这些书是从哪来的？”

方文馨说：“昨天晚上，我到农场服务社去买牙膏。看到服务社的院子里停着一辆卡车。车厢里堆满了旧书。我就问这些书是怎么回事。有人告诉我，我们知青宿舍背后原来有一所农科校。后来撤销了。在那个地方建起了兵团医院。这些书堆放在仓库已经很久了。现在决定要送到省城的造纸厂当废纸销毁。我一听挺可惜的。正好你说过在这里没书可看。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装了一书包回来。也不知对不对你的胃口。”

“不错。很好。”李春生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