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六十四）

潘渭河

2022年12月24日

轮到夏云涛讲话了。

他说他是排长，是作为砖窑厂领导参加这次检讨会的。他要求李春生不要就事论事。要联系下乡以来自己的一贯表现，好好反省一下，挖一挖思想根子。他明确指出，这个思想根子，就是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流毒没有肃清。没有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上狠下功夫。

最后，夏云涛说：“作为检讨，今天先到这里。但作为对错误的认识，这样的检讨是不够的。李春生还要继续提高认识。这事还没完。”

李春生本打算在检讨会上承认错误之后，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保持沉默。他愿意接受批评，也希望事情到此结束。他认为，虽然他的行为效果不良，但毕竟，他的动机是好的。

不过，夏云涛的这番讲话，让李春生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他觉得，夏云涛是存心跟他过不去。利用打击他，来抬高自己。

李春生忍不住顶了他一句：“不是你说的吗？针对我的错误行为作出公开检讨。我已经检讨了呀。你为什么还要没完没了地挖我的什么思想根子？”

夏云涛则坚持自己的观点：“思想是行动的指南。你这次擅自离队，是有你长期形成的思想根源的。不要以为给自己套一顶无政府主义的帽子就解决问题了。”

李春生心想，为什么我要上边境去？第一是想到前线去打仗，第二就是不想和你这种人在一起共事。这有什么思想根源可挖的？还非要把它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挂上钩。

没等李春生把话说出来，在场的一位烧窑老职工站了起来：“别再浪费嘴皮子了。我还要到炉子上看看火候呢。”

检讨会就这样结束了。

已经是谷雨的节气。山顶上砖窑厂3间旧板房的坡道旁两侧，刚刚从泥土中冒出的青草，呈现着滋润的绿色。

晚上下班的时候，李春生跟着砖窑厂的知青们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人群中没人发声，气氛有些沉闷。李春生因为上午做检讨的事，情绪低落，拖拉在队伍的最后。

李春生做检讨的那个小组会，是在砖窑厂的小库房里进行的。虽然，连夏云涛在内只有6个人参加，但李春生的检讨没有被夏云涛通过的消息，已经在砖窑厂的职工中传开了。

季惠群知道夏云涛对李春生有些私怨，想借此机会修理一下李春生。但她觉得夏云涛做得有点过分了。大家都是从城里自愿下放到北疆来的知青，革命的目标是一致的。有什么必要搞到这种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地步？

她在队伍中突然发话：“我讲话对事不对人。谁不对，我就说谁。李春生擅自到边境去，行为是错误的。但他的动机还是好的。就是想上前线去打仗，保卫祖国。批评一下就可以了。夏云涛你不应该上纲上线。什么思想根子，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流毒。听起来像是在批判地富反坏右似的。不要把人民内部矛盾搞成敌我矛盾。”

季惠群这一开口，队伍中的沉闷气氛顿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