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四）

潘渭河

2022年7月25日

8月的时候，方文馨乘船先到大连，再转乘火车到了省城。原本希望在省城直接搭便车去边境，却被拦住了。

值守的民警说，没有经过批准，没有取得边境通行证，任何人不得擅自去边境。

于是，方文馨就和许多其他同样也是自行来参加北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一样，滞留在省城兵团司令部的一处临时宿舍里。他们一边参加劳动，一边等待有关方面批准他们要求参加兵团的申请。

9月初的一天，省农垦系统在江滨体育场召开了彻底批判走资派修正主义路线大会。滞留在兵团司令部的知青当天停工放假，参加批判大会。

体育场四周安放的扩音喇叭，不停地播放着革命歌曲。从体育场的入口，一直到主席台，几十面写着农垦系统各单位造反派组织名称的红旗，迎风飘扬。

9月，在北方算是夏末秋初，骄阳照在身上还能感到几份灼热。在拥挤的人群中，方文馨跟着喊了口号之后，额角上渗出了汗珠。也许，是由于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有些厌倦；也许，是昨晚上被蚊子叮咬，没有睡好，方文馨坐在会场的凳子上昏昏欲睡。

这时，主席台上一个造反派的大声命令，将她惊醒。

“把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走资派带上来！”

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打倒口号声，造反派押着农垦系统的批判对象，走向主席台。

方文馨的座位正好靠在过道边。当排成一排的批判对象被押着从她身旁经过时，方文馨不经意间看到最后一个批判对象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打倒反革命特务秦汉………”

没等方文馨看清最后一个字，这一行人就过去了。

方文馨感到内心被猛烈地震了一下。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从座位上站起身，趋身往前，在主席台的右前方找到了一个座位。在那里，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主席台前站着的那排批判对象最左边的那一位，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打倒反革命特务秦汉川”。

是秦汉川。千真万确是秦汉川！

然而，方文馨始终没有看清秦汉川的脸容。因为他一直被人按住了头，胸前的那块大纸牌也遮住了他的身子。

待批判大会结束的时候，方文馨不顾一切地往前挤。她想靠近秦汉川，找机会能和他说上话。如果他不能说，问问押解他的造反派也许能知道他被关押在哪里。

眼看着已经靠近了秦汉川。她看到了秦汉川的背影。背有点驼，穿着一件污迹斑斑的白衬衫。她刚想再靠近一点和他打个招呼，被一个造反派挡住了。

那个造反派身材魁梧，头上戴着的一顶军帽向上翘着，露出了几络零乱的短发。腰间扎着一根宽阔的牛皮带。皮带的尾端向下搭拉着。

他恶狠狠地问道：“挤什么，挤什么？你要干什么？”

“前面那个人是秦汉川吗？”方文馨用手指着这个造反派身前的那个老头。

方文馨依旧看不到这个老头的容貌，但能够确认的是，这个老头只有1米6几的身高，很瘦。与李伯伯介绍的情况是一致的。

“我想问问秦汉川，他现在住哪里。”

“秦汉川是反革命特务分子。已经被关押。你不可以和他说话的。”

方文馨还想问几句话，可是造反派已经押着秦汉川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虽然，方文馨没能和秦汉川说上话，但有两个信息是明确的。第一，秦汉川还活着。第二，秦汉川在省农垦系统的批判大会上受批判，他的关押地点很可能也在省城。

方文馨想，只要他人还在，慢慢地找机会，总是可以和他见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