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一)
(2022-07-28 11:3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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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虚负(一)
潘渭河
2022年7月25日
1968年9月下旬的一天,方文馨穿着一身刚领到的草绿色兵团战士服,背着捆得方方正正的铺盖,提着一个大旅行袋,在兵团司令部大门口左侧的兴凯路上,乘上了一辆通勤车,正兴致冲冲地赶去153农场报到。这意味着,她长达一年半时间的流浪生活正式结束了。分配至153农场的决定,前天就已经通知她了。
方文馨的父亲方仲元原是一家报纸的总编。由于对批判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文章表态消极,1966年6月8日被报纸点了名。
从那一天以后,方文馨就再也没见过她的父亲。这一天也成为方文馨文革苦难生活的开始。
方文馨的母亲是一所高校的统战部长。1967年1月造反派夺权以后,方文馨的母亲也靠边站了。
父母亲都被打倒以后,方文馨从原来的住处搬到了一间石库门弄堂里的亭子间居住。
父亲单位的造反派要方文馨参加学习班,揭发批判方仲元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母亲单位的造反派也要方文馨参加学习班,提供揭发批判母亲包庇牛鬼蛇神的材料。
1967年11月2日,方文馨在原区委党校举办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学习班里学习已经有2个月了。听学习班的领导说,这一期学习班即将结束。
下午2点的时候,她走进了办公室。把学习班布置学员写的揭发父母的材料,交给一位穿着绿色军服,戴着宽边近视镜的工作人员。这位工作人员是她父亲报社的一个造反派头头。
他把材料在办公桌上摊开,俯下头去看了一会。
突然,他抬起身子,猛地给了方文馨一个巴掌。
那时,方文馨正静静地坐在办公桌的一边,毫无防备。顿时,被打的那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痛,眼睛里直冒金星。
打人者面目狰狞,用手指着桌上的那叠材料说:“你就写了这点东西?你和革命群众相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方文馨知道,那叠材料上,她只是抄录了一大堆报纸上的社论文章凑合而成。关于揭发,只写了一句话,“我不知道爸爸有哪些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
正是这句话,把这个造反派激怒了。但这是她的心里话。难道写句心里话,也犯了死罪?
她知道,申辩不仅无用,反而对她有害。她只好强忍着内心的愤忿,离开办公室,照常参加学习班的活动。
学习班实行军事化管理,晚上9点统一熄灯。宿舍里终于静了下来。方文馨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先是从枕头下掏出一块上海牌手表。借着表针微微闪耀的青色莹光,她用双手反复地揣摸着手表的表面,凝听着手表发出的嘀嗒声。方文馨想妈妈了。
妈妈被造反派带走的那个上午,借口临行前要给女儿叮嘱几句话,凑到方文馨跟前,悄悄地从手腕上取下表,塞到女儿的内衣兜里。
妈妈说:“文馨呀,好好地过。等我回来。”
妈妈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随后,就转身走了。从那以后,方文馨有半年多没见过妈妈。
想到此,压抑了很久的泪水止不住地淌了下来。潮糊糊地,将头发粘在了枕巾上。
方文馨从床上坐起来,掏出一块手巾,抹去脸上的泪水。
怎么办?方文馨在内心里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