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壶、锡罐与瓷杯
何华

《水浒传》三十八回，宋江和戴宗、李逵在琵琶亭上喝酒，宋江喝多了，忽然想要辣鱼汤醒酒。鱼汤上桌后，宋江说：“美食不如美器。虽是个酒肆之中，端的好整齐器皿。”宋江身上到底有几分文人气，不同其他梁山好汉，故能道出“美食不如美器”这等言语。
喝茶遇到好茶器，同样令人愉悦。曾和朋友去岳西，访司空山、妙道山、鹞落坪。景色之美，出乎预料。一路游山逛水，心情也跟着美滋滋的。一天中午，我们在五河镇小河南村一间农家乐吃饭，老板姓王，是村支书的弟弟。饭桌摆在街边的竹亭里，面山临水，大饱眼福。等菜的时候，王老板提着古朴瓦壶，往我们的大碗里倒茶。端着粗瓷碗，喝着瓦壶茶，既解渴又解乏，是平民阶层得天独厚的大享受。看着桌上造型朴素的老瓦壶，贪心顿生，问老板瓦壶卖吗？答曰：不卖。王老板接着说，夏天用瓦壶泡茶，很清凉，仿佛冰镇过一般。（郑板桥有诗“瓦壶天水菊花茶”，写得好！）
皖西乡下，老百姓大多用不起紫砂壶，价廉物美的泥瓦壶便成了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的寻常物。瓦壶选用优质黏土烧制而成，不上釉，不涂彩，胎质自然，壶身遍布无数肉眼看不到的细微毛孔，与外界相通。装在瓦壶里的茶水通过这些细孔不断向外蒸发，带走热量，降低了壶内水温。这也就是王老板说的瓦壶泡茶“很清凉”的原理。也不知从何时起，制作“泥瓦壶”的传统工艺渐渐失传了，瓦壶在民间几近销声匿迹，遗留下的老瓦壶都成了价值不菲的古董。据王老板说，以前不仅瓦壶家家户户都有，锡壶也不难得。现在手工打制的老锡壶更加稀有。几年前，朋友送我一个机器制造的锡茶罐，比起手工的老锡器，差远了。新马的小镇，还幸存一些老茶庄，我每次进去都依依不舍。那些用了几十年的装茶锡罐，变成了灰褐色，沉甸甸的，叫人宝爱。马来西亚霹雳州在英国殖民时代，因锡矿开采举世闻名，锡器也是马来西亚的特产之一，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皇家雪兰莪”是世界顶级锡器制造商，其产品绝美。
最近在读日本民艺之父柳宗悦的《日本民艺之旅》，深有感触。日本人对传统手艺的尊重，值得我们学习。说到日本的民艺之美，手拉瓷最是朴雅。日本茶杯大咧咧的，日本酒杯倒是小巧精致，用来喝中国功夫茶，再好不过。突发奇想，用岳西大瓦壶配上日本小酒杯来喝茶，偶尔为之，应该很刺激。
近日购得一套日本酒器，即一壶两杯，成了我日常的饮茶器具。尤其两只小酒杯，杯沿弧度吻合嘴唇，贴上去，咬得丝丝入扣，滴水不漏。我把这感受告诉好友，好友不屑，嘲讽道：这哪是喝茶呀，分明是性饥渴。我无语。
好的，算你狠，你这家伙肯定是得了观赏美剧《破产姐妹》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