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挖野菜

傍晚在园区散步。黄色的迎春花一簇一簇地开放，粉红色和淡白色的桃花高高地裹满了枝条，弯弯曲曲小路两旁的树墙，刚刚冒出星星点点的绿叶，和风徐徐，偶尔飘过来稍纵即逝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天气不冷不热，在户外走一走，心情真的很好。

在枯黄和翠绿相间的草地上，有一位妇女一会儿走动，一会儿又蹲下，我们也没有在意。沿着园区的小路又走了一圈后，她还在那里，于是好奇地走过去。啊！原来是在挖野菜——婆婆丁。据她说，婆婆丁虽然味道有点苦，但蘸着鸡蛋酱还是很好吃的，有一股清香味，春天吃解毒败火。她还说市场上卖的婆婆丁多数是在塑料大棚里种的，化肥和农药一样都不少。而这里挖的婆婆丁是自生自长的绿色食品，与市场卖的没法比。听她一说，我们俩也心血来潮，不散步了，回家拿着养花用的小铲和一个硬质塑料袋也来挖野菜。

初次挖野菜不容易发现婆婆丁，眼睛只看到地上灰土色的枯枝败叶和翠绿的小草。后经人指点才知道婆婆丁和小草之间的区别是在叶子上：小草叶子形状是长条尖形，而婆婆丁叶子上有四、五个对称半椭圆形的缺口，叶子顶部也是椭圆形。再有小草叶子是离开地面向上生长，而婆婆丁叶子是平铺在地面向四周扩散。知道这些特点就好办了，我们跟她要了一根婆婆丁当做样本，到另一处地去挖。

第一根婆婆丁不太好寻找，理论指导实践有个过程，但这个过程很短暂，不一会就找到一根婆婆丁，很高兴。用小铲贴着地面一铲，咳！婆婆丁的叶子全散了。原来没有铲到婆婆丁的根部，只是铲到婆婆丁的茎部，第一根婆婆丁不完整，扔了。找到第二根婆婆丁时，就把小铲往土里深一点铲，得到一根完整的婆婆丁。在寻找婆婆丁时发现，只要找到一根婆婆丁，在它不远处的周围准能找到第二根、第三根……原来婆婆丁喜欢 “群居”。由于只有一把小铲，于是我在前边寻找，她在后边挖；挖出后再把婆婆丁交给我，由我去掉杂质和泥土后装入塑料袋里，流水作业。

我想，挖野菜虽然很简单，但对身体也有起码的要求，那就是不能有“将军肚”。大肚子弯下腰较难， 眼力不好也找不到婆婆丁了。一蹲一起的眼不花、脑不涨、血不涌、腿不酸，也是对身体的一次检验。

天渐渐有点黑了，挖了半塑料袋的野菜，兴趣得到满足，拎着塑料袋继续散步。

这不是我第一次挖野菜。

六十年代初老百姓饿肚子的时候，也正是我长身体的时期。天天吃不饱，高高的个子像根芦苇。瘦瘦的样子，父母看见很难受、心痛，虽想尽办法让我们吃饱饭，可是很难哪！粮食人为的定量供应，只能向大自然伸手。

一个星期天早上，爸爸带着二哥和我到东陵北面附近苞米地挖野菜。那时苞米已经出条抽穗，长得一人多高，不再用除草了。由于没有人进去，地上零零星星生长的蚂蚁菜也有一尺多高。蚂蚁菜叶子绿中带有淡淡的紫红色，饱满厚实，汁液很多、很黏，叶和茎都能吃，只是味道有点酸。小小叶子有点像蚂蚁的腹部，这可能是蚂蚁菜名字的来由吧。我们父子三人横向拉开距离，爸爸在中间，我和二哥在两旁，平推前进。我左手拎着一个面袋子，右手的手指在蚂蚁菜离地面不远的茎部掐断后放入面袋子里，一边寻找一边掐。不知是苞米地垄很长，还是当时我太小，宽大的苞米叶子遮挡视线，想看远一点都不可能，更走不到头。我只顾掐蚂蚁菜，也不感到劳累，只希望早点装满面袋子后就能吃午饭。

过了很长时间，我们掐满满的两麻袋和一面袋子的蚂蚁菜，爸爸说歇歇吧！吃点饭就回家。来时妈妈给我们蒸了好几个纯苞米面窝头，平时都是在窝头里掺和一些菜叶，这回怕我们干活累，就没有掺和菜叶。二哥背着黄色背包，但在掐蚂蚁菜时，二哥不知什么时候把黄色背包放在地上，他想这里也没有人，丢不了。可在茫茫的苞米地里没做任何记号，看哪都一样，回过头来再找黄色背包可就不容易了。

那个黄色背包是日本鬼子野战用的，光复后日本鬼子逃跑时爸爸冒着生命危险捡的。出来前把麻袋、面袋、绳子、小铲子和窝头都放在里面。现在弄丢了，爸爸也没有办法。我们三人走了几个来回也没有找到。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很饿，只好扛着三袋蚂蚁菜回家。

好不容易挨到下个星期天，我们又去了一趟，这回是以找背包为主。故地重返，从上次开始掐蚂蚁菜的地方下手去找，很快就找到背包，都松了一口气！不能空手回家，于是又换个地方摘了三袋蚂蚁菜回家。

因为这件事二哥觉得很不过意，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特意带我到他的学校。中午吃饭时，给了我一张午饭的饭票，在食堂排队打饭得到的是高粱米伴地瓜快的混合饭。至今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弄到两份饭票。

如今爸爸妈妈都不健在了，二哥也远在加拿大的温哥华，只能依靠手机联系。我是多么怀念那个为了生存而相互扶持、共度难关的岁月啊！

困难时期过后的挖野菜，是在西丰凉泉的朴厚屯。

春天种地时青年点没有任何青菜可吃。上年秋天储藏的大白菜、萝卜和土豆早已吃光，也不可能到公社去买，既没有钱，也没有卖的。青年点房前屋后种的菠菜和韭菜还都没有长出来，这段时间是见不到绿色的菜。种地那会儿天没亮就得爬起来，晚上一直干到看不见，真的很累很困。为了生存，就在歇气时候顺手在地边或沟旁挖些小根菜和曲麻菜，下工回青年点时洗一洗蘸着酱油吃，那是唯一绿色可吃的菜。

在园区里还摘过野生的水芹菜。

6、7月份在园区钓鱼时，天热鱼不爱咬钩，就在池塘的四周走一走、看一看，观察鱼躲在哪里。同时也看到有人在岸边拔草，不知道有什么用，是不是拔草喂兔子？也没有听说和看到有人养兔子啊！上前一问才知道是摘野生的水芹菜。以前只知道芹菜，不知道还有水芹菜。后来上网一查知道水芹菜确实是个好东西：水芹菜是高纤维食物，具有抗癌防癌的功效，能降血糖、预防痛风、清热利湿、平肝降压、安定情绪、消除烦躁。还可使目光有神，头发黑亮。而且水芹菜含有锌元素，能促进人的性兴奋，西方称之为“夫妻菜”。在我国江苏一带水芹菜被称作“路路通” ，通常在春节期间被作为一道必不可少的佳肴端上餐桌，寄予人们美好的心愿和祝福。

水芹菜既然这么好，园区内又没有污染，是纯天然的绿色植物，于是我也摘起水芹菜。有时我在钓鱼，她来观看时也就随便摘一些水芹菜。其实水芹菜很好摘，在它的茎部下端用手指一掐就断，掐不断的说明老了，也就不好吃了。由于摘的人极少，水芹菜相对较多，不一会儿就能摘两大把，拿到家里冲洗后就可以用。一周摘一次还是蛮不错的，总能吃到新鲜的水芹菜。

四十多年与野菜打交道的经历，即折射人生的一段轨迹，也道出不同时期人们的生活水平与追求。人不能忘本，更不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愿苦难伴随着幸福成为激励我永不懈怠、奋发进取的动力。

2010-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