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新星社问
1、
施小炜老师您好,我们前段时间参加了上海书展,午夜文库的同事还跟您吃了饭(据说特别特别好吃)。之前看过一些您的采访,都说您平时不管是穿衣吃饭都特别讲究。您觉得自己是个追求生活品质的人吗?您一丝不苟的性格跟常年旅居日本有关系吗?
施
你好。
1 关于着装,我有一个一以贯之的标准回答:那是我的工作服。
早年在复旦教书时,我也曾很随便,甚至穿着牛仔裤去上课。现在不了,
是因为对教师的行业规范有了认识上的改变。
我曾在日本的大学里教了十几年的书,那里的大学教师倒也都是穿着这样的“工作服”上课的。穿得整齐些,是对这份工作的尊重,也是对学生的尊重。
2 我并不觉得自己在刻意追求什么,毋宁是顺其自然。
3 一丝不苟,不敢说。不过,尽可能认真地做好每件事,我以为是应该的。
2、
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接下来有什么工作计划吗?
施
我策划了井原西鹤“好色物”系列的翻译,获得了日本国际交流基金的翻
译出版赞助,预定十一月底交稿。
十二月初将主持一个在我校召开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主题为“村上春树与中国”,届时将有中国、日本、美国的学者参加。
之后还有两部日本文学作品待译。
继续编辑出版《日本语与日本文化》第四辑,争取明年出版。第三辑预定近期面世。
3、
您曾经出版过自己的书《东篱撷樱》,跟我们分享一下您的创作经历吧?
施
住在日本时,我曾为《文汇读书周报》《文汇报》《新安晚报》撰写不定期的专栏,介绍、讨论日本的文学、文化、出版、生活。05年结为一集,便是这本《东篱撷英》,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其实还有续集,遗憾的是书稿至今还没卖出去。
4、
您曾经说过自己最喜欢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能详细跟我们说说为什么特别喜欢这部作品吗?
施
因为我喜欢我所欣赏的每位作家的处女作。
而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基本囊括了他后来孜孜追求的诸多母题,诸如个人与组织、边缘与中心、爱与性、战争与和平、日常与超日常、魔幻与写实,等等,名副其实,是村上文学的出发点。
作家年轻时的文字,还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读来可喜。
5、
您觉得现在中国这么多年轻人都喜欢村上春树的原因是什么呢,换句话说,他们真的读懂了村上春树了吗?
施
1 老实说,我不清楚。
不过,喜欢的理由只怕不止于一种,因人而异吧。“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莎士比亚”,同理,有一千个粉丝,也许就会有一千个喜欢村上春树的理由。
2 我觉得,文学作品是没有那个“唯一正确的解读”的。换言之,读者可能无限地接近正解,却永远达不到正解,就好像海市蜃楼。
说“一部水浒,要害在于投降”的“英明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也只不过从其特定的立场角度出发,为文学批评、文学理解提供一个特殊的示例而已,现如今,大概谁也不认为这是解读《水浒传》的唯一正解。
读者的解读,摆脱不了其所处的时代、所受的教育、其成长生活的周边环境以及自身个人资质的影响,也许,他们在某个层面上也算是“读懂了”村上春树。
虽然他们的理解,可能与我的认识不尽相同。
6、
翻译的工作其实是一种再创作,它是把原著和译者本人的创作相糅合的输出形式,您曾经说过翻译要杀死自己,又不能100%地杀死自己。您怎么评价村上的行文和自己的翻译呢?有没有一种翻译地很“克制”的感觉?
施
一个译者,只要他自己也写些东西,势必会拥有自己的文字风格,即便不敢称之为风格,起码也拥有自家的表达习惯。但是在翻译别人的作品时,我觉得一个译者应当尽可能避免张扬自家的风格或曰表达习惯,尽可能贴近原著叙述风格。这就是我说的“杀死自己”。然而一旦真正杀死了自己,就等于消灭了译者的主体性,翻译行为便无以成立。因此译者必须活着,而活人做翻译,则免不了行文中就会表现出他自己的风格、习惯。这便是我所谓“不可能百分之百地杀死自己”。所以我说翻译就是译者风格与原著风格之间争斗与妥协的结果。
村上的文章不是所谓“美文”,现在的日本作家大抵都不再用“诗意的语言”去讲故事了。他们使用的,是彻底的散文语言。
在翻译上,我追求“信”,追求“真”。其他,都是附带性的。
因此,当然会有“克制”感。翻译,也必须是“戴着脚镣跳舞”。
7、
听说您翻译《1q84》的时候身体还不是特别好,但是您还是非常出色地翻好了这部作品。您怎么评价这部小说呢,您个人最喜欢里面哪个角色呢?为什么?
施
我给这部小说的评价很高,认为它是村上春树写得最好的小说,是他的集大成之作。用我的术语来说就是:这是他的作品中难得一见的、尝试“私文学”与“公文学”交融的小说。
我喜欢的人物也许并不是大家都喜欢的:深绘里。因为她的美丽与超常能力。而且,她还很神秘。
8、
您最近在读什么书呢,能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施
我得坦白,近来读书变得很功利:基本上只读派得上用场的书。
最近手头一直放着《二拍三言》,为的是学习它的叙述语言——我需要用白话文体翻译西鹤的《好色一代男》。
偶尔也会读写闲书,近来的有《南下北上求学记》(春桃、陈桂棣著)《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饶平如著)《诗经往事》(闫红著)《两个人的大草原》(李海燕著)。
9、
您是大学的老师,平时上课的时候会跟学生推荐些什么书目作为“必读”选择呢?
施
这学期讲日本近代文学史,考虑到现下学生们的实际情况,必读书只指定了三部:夏目漱石《三四郎》,谷崎润一郎《刺青》,芥川龙之介《丛林中》。
读了这三本书,倘能催生出阅读日本文学的兴趣,便算达到目的了,要求不高。说得难听点,这算是“抛”出去以“引玉”的三块“砖”。
10、
您认为阅读是件重要的事吗,它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吗?
施
也许这么说早已过时,但我还是认为,读书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生活,重塑他的人生。从前的、外国的,想想狄更斯、高尔基;当代的、中国的,想想莫言。
因此,我的回答是:阅读是一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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