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手柯泥鳅

——《余姚词典》之八十

      余姚人讲“宽手柯泥鳅”的含义是非常广泛的。它可以是指家庭生活中的长辈对晚辈，家长对子女；也可以是工作单位里的上级对下级，各种管理关系中的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总之，它所强调的是一种“柯”与“被柯”的关系。（“柯”字本当用提手旁，但字典里无此字，只好用木字旁）推而广之，或可用作政府与民众的关系。

      照例，在西方文化背景下的人们也同样存在着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而且我们也经常听说西方人在公共管理上是如何的宽松。如，随便给你一张通知：亲爱的，您需要交税了。他（她）就乖乖地去了。在私人关系上也一样，比如有父亲对他还只有七、八岁的儿子说，明天我们一起去学钢琴如何？儿子答道，对不起，老爸，我们对此还未达成共识。但西方人的这种“宽”不是我们余姚人说的宽手柯泥鳅的“宽”，他们是基于契约精神和平等意识，而我们则是一种管理策略。

      中国人很少有平等观念。这是因为早在孔子的时候就规定好人们的各种关系应该遵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三纲五常。那么兄弟间总应该平等吧，也不平等。如在内容上要求“兄友弟恭”，谓之“孝悌”；在形式上则是“雁行”，也就是两兄弟在一起走，阿弟不能与兄长并行，要略靠后一些，如雁子飞行的队形，故称“雁行”。

      既然诸多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是不平等的，自然也就变成了从属关系、主仆关系、依附关系，即柯与被柯的关系。当然，“宽手柯泥鳅”这句余姚话强调的不是要不要柯或应该不应该柯的问题，而是如何柯的问题。

      有过柯泥鳅经验的人都知道，泥鳅确实需要宽手才能柯得牢，侬柯得越紧，它越要之开（，余姚话，音近耕，溜走、闸出的意思，参见施长海《余姚方言词语汇释》，宁波出版社），这是经验之谈，比之于人亦然。因为人有一个特性与泥鳅很相似，就是滑里滑塔。这个滑里滑塔，其实也不一定是贬义词，而是情势使然，否则人际关系和社会关系中相对处于弱势一方的人个个都成了坏蛋。事实上人们一般也都这么认为，如常有政府官员说老百姓是刁民，这个刁就是刁滑的意思，等同于泥鳅的意思。还有我们民间也常说，一个老滑头、老孤狸，还有老甲鱼的，甲鱼这么老实怎么也滑呢？估计是因为它装死、装老实，所以也叫“假死乌鲤鱼”。

        那么宽手如何能够柯泥鳅呢？因为宽手给泥鳅一种安全感。它在你的手掌中感觉温馨无比，从而也丧失了革命斗志，乐不思蜀。借用鲁迅先生的话说，是“做稳了奴隶的时代”。这个宽手柯泥鳅，在政治学上叫做“无为而治”，无为而治的意思就是让被治者感觉不到你的存在，悠哉游哉，快活得不得了。事实上却是“无为而无不为”，结果还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