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绿萝

峰 岭

办公桌上大肚玻璃瓶里，住着我的绿萝。生脆圆润有点像菠菜，都想咬它一口。是从隔壁同事花盆里剪来的，像墙那边嫁过来的女儿。

刚开始它没根，断枝空悬水里，像断肢，看着疼。但它的小叶片倔强地支棱着，一心要活的样子。

约一周后，茎上冒出了几粒白芝麻似的根芽。慢慢地根芽吐丝捻线，条条缕缕。根须上再生出更细小的根须，子子孙孙，纠结盘绕在一起，悄没声息地在瓶子里建了一座微型的珊瑚丛林。

我为它做的只是每周给它换一半的水，但它肥美得让我骄傲，已从十几片叶子变成一百多片了。同事见了会说：哇，长得真好！我就得意，好像那叶子是我帮它长的。有时也会奇怪，不过一杯清水，何以就多出来了这么多的根须、这么多的藤蔓和叶子？有时你会对看似平常不过的事感到吃惊。

它极安静，每片叶子都像在坐禅。其实每片叶子都在用力生长着：更大、更厚、更绿，时时刻刻，一门心思。

它是这么聪明渴望生长的小东西，会以你看不到的速度把头歪到靠窗户有太阳的那一侧，摊着绿色的小手捧着阳光，吮吸着、囤积着。有一回休假未加水，它的叶子都卷了起来，就像肚子疼的人弯着腰，又像是责备。加了水，很快就又舒展开来，神气活现的了。它轻易就把我原谅了。

现在的它，长长的枝蔓发辫一般垂下来，妖妖娆娆地，触着桌面、电话、笔筒、本子，触向这些冷硬无趣的物什，以其柔软和感性消解着办公室生活的坚硬枯燥。

它如一座微型绿山，陪着我。干活累了的时候看看它，摸摸它的叶子，像在揪它的小耳朵。

看着它麻团一样的根须，就能感觉到它的强大。它如此简约、平和，仿佛在说：水和光足矣。这让忙乱浮躁的我感到羞愧。

我迷恋这小小的一蓬绿萝，大约是因为我无法拥有一片树林甚至一棵树的缘故，我早已失去了大自然。（xawb2018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