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旅人遠離了那個他熟悉且賴以為生的回憶之城,試著將那一連串令他窒息的經歷與早已崩壞的關係,找一個即將消失的時空埋葬。那些不堪的過去,像是不停蠕動的蛆啃噬著腐肉,緩慢地將他一直期待的將來,用一種無法察覺的手段,在他的人生中抹滅,無聲無息。
等到他驚覺這打造已久的願景其實早已千瘡百孔,痛楚才隨之而來,旅人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逃,逃離那吞噬他未來的回憶之城。
「逃去哪?」旅人自問,他深知一切所見,天涯海角,皆是人們所創造的具象,用記憶與感知構成。逃到任何的地方,喚醒他腦中的,未必會是那在過往的時間中所堆積的美好回憶,更可能會是那他不願觀看的瘡疤,還持續的潰爛中。
旅人無法在此多停留一刻,他轉身就走,以為那些煎熬都會隨著果斷的離開而開始遺失一些,但他遺失的是笑聲,是溫暖,是桂花尖的露水,是心上人飄逸的裙擺,是回頭的能力,是寬恕自己和別人的勇氣;而隨著他每一步襲來的是悲傷,是悔恨,是自大而生的自卑,是如刀割般的撕裂心臟的感覺,從內而外的,每一次的撕裂讓他崩潰,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被肢解,身體早已不存在,但他的心卻在無間地獄不停的被凌遲著。
每一個夜晚旅人都在祈禱,有那麼一個清晨睜開眼後,世界可以是原來心中所打造的那般光彩奪目,輝煌而且巨大,但當他睜開眼,他卻感覺不到這世界有一絲生氣。枯了的枝條,乾涸的溪水,陰暗的天空,唯一透出的光線卻清楚的照射在一對腐臭的知更鳥身上。「哈,這世界已經死亡了!」旅人大喊著,接著他把所有看得見的,可能是有生命的,試圖消滅殆盡;他拔去所有剛發芽的綠草,撿拾石塊砸毀每處可能做為庇護的地方,甚至挖開土壤,將挖出的蟲子、蚯蚓用石塊搗爛。
等這荒唐的一切結束,旅人累壞了,躺了下來,伸手摸到那對知更鳥,他把牠們放在胸口,等待著跟牠們一起腐敗。他緩緩地睡去,以一種「一切都將結束了」的心情。就在眼睛半開半闔之際,他卻看見頭頂蒼鬱的樹林,他已分不清是幻覺還是實相,他還想做些什麼將這一切毀滅,但他的憤怒已經無力將他扶起,他閉起了眼,並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的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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