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在《都市》2020年第11期的四首

 

在曼德拉山

 

在曼德拉山，天空的高远

让一只鹰足以徘徊一整天

 

一只鹰，就是一座故乡

一群来自于南方的诗人

他们和玄武岩一样

面色黑青。他们远离故土

在此卸下了行囊

 

学会牧羊

学会搭弓射箭

学会从一块块石头上，解救被囚禁了

多年的性灵

 

远方到底有多远

一颗心与另一颗心，竟然这么近

以至于呼吸，都能感觉到

鹰翅下的土地，适合他们坐在一起

无论悲喜

无论贫贱与高贵

 

蒙古高原，你遇到什么

什么就是你的亲戚

你看

布仁孟和怀里的羔羊

眼目慈祥，叫声温暖

 

 

鹰

 

在曼德拉山，看鹰

是件幸福的事情

 

玄武岩上，性灵们神情

紧张了多少年   一只高悬的鹰

它一直没有飞走，时刻都有俯冲

下来的可能

 

一块块石头

你可以看作是一座座圈舍

它从没有放出这些牛、鹿、羊和马

以及它们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这给了鹰   翱翔天空的理由

 

在曼德拉山，谁会把鹰

看作是黑色的钱包

谁就会暂时买下

这些石头上的天空，草场和几千年

也走不散的牲畜

 

 

在当金山口

 

比山谷更低的是流水

和它们不停歇的喧响。这一刻

没有人，陪我们走一遭

 

这一刻，我们站在高海拔的地方

极目四望，我们似乎得到的

远比失去的

要多得多。那么大的天空

鹰，给我们让出了更辽远的路

 

海拔三千六百米的野草

自觉地把高度

拱手让给一块石头，和石头上

红色的标识

 

在当金山口，我们的迟疑

暂时获得了一缕远道而来的光

的照耀。这一刻

我们眼中的一切

都是神赐的

我们向往的谷底，不知疲倦的溪水

一波一波的

期待给我们洗尘

 

一声长吼里

我们找到了下山的小路

 

 

相遇

 一群鹿，要走进同一块石头

需要多少年？

一块石头，要在风里挺直脊梁

迎接日出，需要多少

露珠的低鸣？

在曼德拉山，我多么希望

从一块玄武岩上

赶下这群鹿，和心爱的人一起

放牧它们和日出

“在曼德拉山，石头与石头

各自独语”

而陪我走过的这些生动了

几百年的鹿群

它们把石头穿在身上

一生那么苦，与它们相遇

就像春风遇到了春风

有了相互握手问好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