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我祝愿

 

 

我祝愿，说谎者继续说谎

做贼的继续做贼

人世倘若果真有报应和应验

我祝愿，坏人们长命百岁

而我，活过昨日

 

 

这几天

 

这几天都下雨

这几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几天我把自己淋了又淋

洗了又洗

总算把一具白骨洗出来

 

这几天我又在白骨上画了又画

总算画了几个器官

总算画出一张人皮来

 

 

感觉如此羞耻

 

走在这街道

感觉如此羞耻

并未生养，却子孙满堂

并未劳作，却金银如流水

并无爱意，却如此多的爱人

羞耻到心上老大不自在

想要骂人

羞耻到我在镜中给自己赔礼道歉

还楞了一回

“我不认得这人，她是谁

给我鞠躬做什么？”

 

 

不替先人丢脸就好

 

 

雪落不止的时候

就升起一种想入非非

穿一身簇新的衣服

在空荡荡的城南村

扫雪

把雪堆放在破旧的石狮上

敬它三杯淡酒

谈天大的事，瓦解冰消

直到石狮咆哮

我便咐在它耳朵上说

“江山热闹，都是假的

不替先人丢脸就好”

它果然明白

果然，把心放下

 

      

 

江一郎，我不替你难过了

     

早晨，江一郎说《老了》

 “让我们走吧，到乡下去，买块好地

种什么都行。”

加州花园出城过江，就是铁山

好地是有，都是隔壁的

人老了，给你好地，你也种不了

种狗尾巴草，种菊花

终究不如他们种银子，种仕途

还不如几个知己，读诗喝酒

长啸一声，人心不古，江河日下啊

李满强前天说，要去找你喝酒

要三天三夜，风浪才息

我也就不替你难过了

 

人生就是那么一定的

不管你有没有地

最后种的都是死亡

 

 

 

 

这小鬼，厉害

 

我只是给母亲说

今年遇见了鬼

这鬼冬不见光，夏不见风

隐藏得深

突然显形，难免要咬人

 

母亲给我床头挂了小铜镜

镜子上还画了八卦

一宵易过，又是天明

铜镜“啪”的一声，碎了

母亲过来

诧道：“这小鬼，厉害

恐怕在下面也是有职位。”

 

 

 

在天水

 

12月31日
我抱着巨大的奖杯赶到天水机场
华夏航班短信说
航班取消
给您出行带来的不便
我们深表歉意
哦豁
如果不是天水
这个元旦
我一定在无聊斋画狗
我男朋友属狗
女朋友属狗
我画一条狗两条狗三条狗
……嘴里唱着
我是一个粉刷匠
粉刷本领强
画得不满意的时候，我会汪汪汪汪几声
幸好飞机取消
我要感谢
热情好客的天水人民
没把我当丧家犬
把我当宠物狗
拉来拉去
我还要庆幸今年我终于没有
汪汪汪汪几声

 

 

 

 

他问我为什么不皈依

 

没有什么大事

此生，还有最后一场欢喜，未到

此生，还有最后一次花事

 

还要铺开白纸，

画草本别有风情，画亲爱的

写俗不可耐的诗句

写一个爱人

接纳衣锦还乡的你，也接纳落魄的你

看风，连风声也不听

看水，连水声也不听

写一堆子女

长大一个，成婚一个

而我

在瓜棚间，豆架下坐定

再也不想起身

 

 

 

 

常在河边走

 

也想喊一声“逝者如斯”

也悔思过，爱如流水

有时候，水也漫过头顶

只是我跌下去的地方，想来很浅

只弄得我满靴的泥

弄得水里的冤魂们，悻悻的

我每天写《金刚经》

超度他们

 

我身体里有几条了不起的河流

山高水急

它们时时刻刻等着

把我淹没

把我变成为它们的神。或者鬼

 

 

已经没有什么

 

已经没有什么事让我生气

已经没有什么事让我欢喜

已经没有什么人

让我擦粉。戴花。妖啊娆的

每天，我穿着破旧的工作服

从加州走到国宾城

从国宾城走到加州

母亲说，你这样子

别人还以为来了一个疯子

 

那么，这个疯子，这个神经病

每天，走在金龙路

走着走着就把自己走丢

走成人间生活里的一处败笔

吼一声：倦了倦了

大道总是虚的

 

 

         金铃子2018年1月1日——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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