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写狼      

 

放纵一匹狼在我的身体里横行

带着春天，对你们嚎叫

 

我的脸长在它的身上

我的心在它的心里，突突跳动

 

如果它是王

它将学会王一样走路，当然，也要学会为一个句子

眼泪夺眶而出

 

一天没有闻到一股墨汁味（唉，这墨汁可能比较臭）

它就生气，吃不下饭

 

当然，它饿了

我的爱情也会发慌

 

尤其是我不在它身边

替它喂养群山的时候

 

 

                   

 

那只鸟的眼睛瞎了

 

那只鸟的眼睛瞎了。但是它依然飞翔

依然倾听

依然用蜜汁代替泪水

清洗天空

 

它用左翅和右翅平衡风

羽毛上，从不留存大朵的乌云

倾听时，它用一只耳朵接纳雷鸣和春天

用另外一只耳朵，忽略人类的吵杂

 

它坐在自己的枝条上，沉思

想的不是——永恒

其它的鸟，眼未瞎，翅未残，喙未钝

但却时常乱飞乱叫

唉，它们向我叫起来了，这叫声

真难听

 

难听死了，说不清楚什么声调

就是憋得你难受，

 

            

 

 

 

抚摸柿子

 

上坟的时候，父亲说带上柿子

这是供果

抚摸柿子。满手经霜的痛

多少灿烂的祖先，父母和兄妹

就在柿子里

红

 

死亡恋上高处，百合花不在悬崖亮着

我蔑视黄叶中的葬礼

乌鸦脸上

狭窄的墓碑，昙花般快速凋谢的诗句

谁说：“当白昼不存在

早晨就不再闪耀”

太阳里没有红色棺木

天空，也没有悬挂黑色祭幛

 

我坚信生命的存在，在这小小的柿子里

灵魂的灯笼

我把它们挂在坟头，像落日

骑在安静的群山

我离开时，它们在缓缓下降

 

我能感到：这些灵魂，快要流出

思念的汁水

 

                    

 

溪水边

 

二月直立，眺望稍微倾斜

小溪拐弯的时候

光线很烫

坚硬的天空，我站成了一枚钉子

用墨汁润土

用苦难打底，用我

忘记了的油菜花丛中的蝴蝶梦

惊翻炭火

 

唉，谁言中了我的阴影

谁言中了

我的燃烧？在这寒冷的初春

谁又说出

寒冷过的我，也曾犯过卓绝的错误

 

 

                         

 

 

 

 

望星空

        

夜空已不是昨夜那么空

繁星密布

月亮需要我往大的方向比喻

微风清逸，我对站在身边的儿子，背诵起诗

仰望是一种仪式

仰望时

自己和夜空，就像上帝一样重

你就能听到，从天外

发来的回声：谁能将北斗星搬动

谁就能移来光芒

 

他沉默，然后笑言

要那么多光芒来干什么？

我只要自己的光

就够了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飞鸟会撞坏天空

我不相信蝴蝶的翅上也有雷霆万钧

我不相信鹰的眼泪洒向四方

我不相信饱满的苹果仅有寂静的核

我不相信蛇的微笑

我不相信镜子里的美人和墓地

我不相信一大片春天是我画的

多么悲哀，这粗陋的作品

这假春天

 

 

                       原载《诗刊》2016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