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珠像酒一样辣人（组诗）

惠永臣

 

 

有别

 

他们仿佛是些心怀仇恨的人。他们不停

向水里扔石头

 

好像他们只有不停地扔

才能解恨。唯有我

站在水边，看倒影的远山。树木。一些缭乱的身影

唯有我

理解江水的宽容和接纳

 

唯有我，手里攥着一块石头

迟迟不肯扔出去

 

唯有我，理解一个站在不远处的美女

她的泪珠儿，像酒滴一样辣人

 

 

这么多年

 

一列火车经过。它的刀锋

没有切下一块寂寞与我。作用与反作用力

使我来去于事物的两头

我暂时还未错过

一次长久地注视和问候

 

想想这么多年

一直的奔波，让自己染上了

宽容的痼疾——

 

允许一列火车，带着星光奔驰过来

允许高傲的司机

探头，看了看一个披着雾霾的人

在铁路上奔走

 

这么多年，想见的人早已见过了

不想见的

就永远不想见了。只是，自己仍像一个

失主，永远在找寻

 

到底是一段记忆

还是一段感情？

 

 

西行

 

还需要多少鸟鸣，可以唤醒落叶

长庚星的闪烁

一匹奔走的骆驼

一本待打开的经卷

 

一排排白杨，攥紧西风

月亮下的群山

放弃了奔跑

小路上，爬行的人们

是今夜的主人

他们翻过眼前的这座大山，就会抵达

佛的脚下

 

“骨殖留在故乡

青稞带在身上”

足痕比霜迹还重

西去的路上

磨损了多少膝盖

就增加了多少信仰

 

神在那里

“那里就可以躲过世上的尘埃”

 

 

源头

 

一直追到松树林里

才找到巴润哈代河的源头

一些石头乱堆着，一些人影破碎着

人世的逼仄，无法让她

离开自己

 

一只鸟从一块石头上逃离

闪光的弧线

使委身林地里的她，如草木上细小的光

晃动起来。而风

持续送来松树的声音

让她没有时间忧伤

 

 

落叶

 

树木无一例外地都在落叶子

但没有看出它们的忧伤

踩上去，总发出嘶嘶的叫声

它们或许有疼

无法痛快说出

小脚奶奶的背篓和扫把，时间一样

在墙角腐烂

“像漂泊的人，不急于回家”

她总在野外，抱着一堆土

等待我们

每年来看她一次

 

 

静处

 

我背对夕阳，这样刚好可以看到

一棵树的摇晃

时辰还早

还可以静下来，想一些人和事

 

一棵树因为我的存在

它放弃了飞翔。它提供给我的阴影

已经足够多了

 

此刻，没有人和我对质

我边抽烟，边把生活的清灰弹落

像体内的毒，需要慢慢排

现在，到处都是种蛊者

却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唉，这夕光多好

这无人之处，允许我

多留一会多好——

“我会替一棵树，把所有的阴影收藏”

 

 

早晨

 

我听见树木骨折的声音

应在就在附近

应该不会有人替它

疼痛过。高墙内是什么

暂且无从知道，但一定被这场大雪

覆盖着

围着高墙的这棵树

我抬头望了望

一只鸟巢，像一块伤疤

它的疼痛，通过晃动可以看得出来

在我离开时

一些雪片又簌簌地

落了下来

像一个极度悲伤的人

止不住的眼泪

 

 

坏天气

 

天气由晴转阴

从火车上卸下风声的人，回望了一眼秋天——

落叶沙哑，阴云满布

他像个丢弃了过去的人

 

——有些爱，没有缘由

风花和雪月

都有着难以自制的眩晕

他裹紧自己，唯恐被一场秋风

吹散体内的灰烬

铁轨似乎没有尽头，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对生活的妥协

使他不断地在放弃中获得

少许的安慰

 

边疆太远，那里有漫长的黑夜

他挣扎过，想到别离就在分秒之间

他逃离了自己

 

时间嗡嗡地叫着

一不小心，就会叮他一口

他摸着红肿的自己，一身疲倦

走在空旷里

现在，他像自己的碑石

慢慢地模糊了生平

 

 

山顶上

 

他们漫无目的，接近怀揣

闪电的乌云

山顶上，有风吹草动的生活

有一只蝴蝶

因为哀伤，放弃了

飞翔

 

所有的喧哗，满布黑暗的乐器

一块石头与另一块石头

交换着心得

一群站在高处的人，被风吹着

他们互相拥抱和祈祷

彼此交换着体温

 

闪电抽打着

鸟声里的帐篷，低矮，拥挤

不堪一棵树枝的晃动

这些惊慌失措的人

暂时替我看护着山顶

 

那里，最先将落下我的暴雨

那里，颤抖在颤抖里绝望

 

 

想起......

 

冬天——我惊悚地唤出

冰冷的名字

 

落叶在地上，这种黄

有一种枯萎的疼痛

我是忌讳的。反感有人替我打扫它们

 

铺径，有沙沙沙的声音

正好可以遮蔽某些暗处的响动

我一直怀疑

所有的声音都是从喉咙里

发出的。比如月落西山

比如一本书里的文字

又比如

一块石头里，灯火的闪动

比如，那个离我如此遥远的女子

 

我惊讶于这个冬天

处身于此

我没有过多的不安。——那年在新疆

我曾在棉花地里，看见白白的云朵

是那种温暖的让人心悸的白 

 

 

揪心

 

茎秆孤独。除却了花朵和叶片

让一只蝴蝶的干尸

紧紧靠向轻晃着的棺椁。悬浮

有着惊悚的眩晕

 

它死了。它在晃动中承认了

自己的存在。——空阔的谷地上

它所放弃的飞翔和信仰

慢慢地用轻

对应着浓霜的重

 

西风搜走了山谷里的绿色

和它身体里的山水。此刻，所谓爱

所谓生命

都如此的简单。唯有沉默

还包含着悲伤

 

抓紧冰冷的茎秆

似乎有了最终的依托

当面对这枝茎秆的晃动

似乎看到了时光的漏洞和裂纹里

有一种颤栗，格外揪心

 

 

契约

 

一群鸭似乎还不知道

秋已深

它们浮在冰凉的水里，让一座老桥

看起来格外地不安心

我经过它们时，岸边的苇草已经彻底的老了

 

其实，我每天都经过这里

沿着曲径通幽的小径，走向生活的

僻静处，那里真的很安静

真的可以暂且放下自己

 

一群鸭子，叫个不停，水里的游鱼很少

它们应该是一群素食主义者

生活的味道有很多

我看着它们

忘记了继续深入

 

也有妙不可言的时辰

你看，一阵冷风吹过，它们竟然不约而同地

拍打着翅膀，给水面上

留下了弯曲的影子

多像一张纸上，某人留下的契约

 

 

惠永臣，男，1973年出生，甘肃镇原人，甘肃作协会员。出版诗集《时光里的阴影》、先后有700多篇（首）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国作家》、《解放军文艺》、《飞天》、《民族文学》、《青年作家》、《星星》、《四川文学》、《草原》、《岁月》、《黄河文学》《诗潮》、《诗选刊》、《延安文学》、《安徽文学》、《天津文学》、《西部》、《诗林》、《延河》《中国诗歌》、《青春》、《文学港》、《山东文学》、《西南军事文学》、《回族文学》、《阳光》、《湖南文学》、《西北军事文学》、《青海湖》、《朔方》、《骏马》、《佛山文艺》、《都市》、《鹿鸣》、《椰城》、《秦都》、《牡丹》、《延河》、《厦门文学》、《北方文学》《甘肃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曾获甘肃省第五届黄河文学奖，白银第一届凤凰文艺奖文学创作三等奖、获《黄河文学》2014-2015双年度文学奖三等奖、《鹿鸣》2015年优秀作品奖、先后有三次荣获《甘肃工人报》举办的全省职工诗词大赛一等奖。

作者通联处：甘肃白银市靖煤集团公司魏家地煤矿办公室。邮编：730913，电话：18309438760邮箱：bypchyc@sina.cn，qq:731599694；博客：http://blog.sina.com.cn/u/26424167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