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笔架山农家院，大雪中的清晨》

东北，还是寒冬时候好。冷则冷，尤其是风，凡肌肤露出，初则冷，继则生疼，而满目大雪白生生的，却是无限好看。秋天丰收了，各各人家都储存了大量土豆、白菜，土豆怕冻都收了起来，白菜却是不怕的，就裸着堆在院子避风一处。

几次的东北之行，都在农家的院子里见到大堆的白菜。村子静静的，尤其是大雪后，门窗闭得紧紧，几乎没有人烟那样，而院子里的白菜虽则覆满了雪，却满是生气。看着这样的大堆白菜，我知道若是去除了它们，这个静静的院子一定会叫人觉得荒凉，至少是太清寂了。尤其田野尽尽，满目皆无的时候，看着这大堆的白菜，我觉着这些白菜哪里就是白菜，而实在是上天赐予陪伴这些辛劳者的伙伴。我感到无尽的满足，也为我去过的人家感到满足。几乎是卑微的白菜，却叫我感到了生活的幸福，这也叫我写就了这首语言平白的诗。

空气冷冽、清新，谦卑地透着丰收。

院墙下整垛的白菜，

一层层包裹着绿叶的白菜，

每一棵都那么气定神闲。

这沉甸甸的白菜，

根须上粘满了美好泥土的它们

如此的气定神闲，

实在配得上这个初冬，

配得上这一场厚厚的大雪。

这些白菜确是“气定神闲”的。我看见它们安然甚至是安逸地在那里，跟这一家人一样在享有这个春种夏收之后的安闲的冬天。男人们早早打好了苞米酒，女人在热炕上做针线，孩子们在嬉闹——而这一切都似乎跟院子里这些白菜有关。这“根须上粘满了美好泥土的它们”，又何尝不是此刻歇息着的劳作者的写照。是那些美好的泥土，春夏粘在劳作者身上的泥土，才能诞生这样的景象。也只有如此的辛劳之后，头顶烈日洒落无尽汗水之后，人才有资格安坐在这样的暖热的土炕上，安享一年里最后的一段时光——而新一年的辛劳其实已经在外面的田野里等着了。

什么是更美的？在时光里迅疾过去的人，新生，老去，谁才是更美的？更有资格享有这美的一切的，该是这些历经辛劳的人，是他们才“配得上这个初冬/配得上这一场厚厚的大雪”。而我，我们，也许是应该惭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