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布河

 

再也没有比绒布河水更刺骨的了

当我从高处下来，在低处

念叨雪峰、蓝天和经幡

耳鼓里传来山风的呼告

绒布河的上游是绒布河

绒布河的下游仍然是绒布河

我在右岸捡一枚卵石扔到左岸

我从左岸捡一枚卵石还给右岸

阳光堆满了河谷

绒布河水欢呼着

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容易

让人返老还童的地方

                    2015-10-12

 

西藏的雪

 

西藏的雪落在西藏

无论风怎么吹

雪花都不会飘到另外的地方

牦牛在雪地里静静地看雪落下

它们安静的样子令雪片更加慌张

嘉措拉山在等候白头

山脚下的青稞在等候收割

                2015-10-13

 

福报

 

蓝天治好了我的颈椎病

生活在蓝天里的白云让我羡慕

我羡慕白云抚慰的每一面山坡

每一条河流

我在这些山坡和河流之间

寻找还没有被祝福过的生命

我祝福石头岿然不动

我祝福那些被牦牛啃过的草

来年又出现在牦牛的嘴边

喇嘛岭寺门前的那几条瘸腿狗

饱食终日，相安无事

格桑家的篱笆两旁格桑花开

扎西家的亲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2015-10-15

 

尼洋河的雾

 

从山上下来的雾

从河面升起的雾

都是尼洋河的雾

河水在雾中奔走

有时朝南有时朝北

有时候你觉得它跑得太快了

一溜烟就无影无踪

而当它慢下来的时候

你也从河谷到达了山顶

云朵越过你的肩头

在尼洋河上空漂浮

每一朵都有投河的冲动

你心里装着岸边的那朵曼陀罗

也有了欲仙欲死的冲动

            2015-10-16

 

充盈

 

空虚的山谷里建有一座寺庙

空虚的山坡上牦牛安静地吃草

空虚的人站在空虚的山顶

空虚的风吹着米拉山口

经幡迎风而涌，空虚的色彩

涂染着现世，感染了来生

空虚的胸怀里充满了喜悦

悲伤，和一座苏醒的光明顶

             2015-10-17

 

哑口无言

 

南迦巴瓦雪峰比白云更白

羊卓雍错湖水比蓝天更蓝

长揖的洛桑清晨出现在日多

到了暮晚他还匍匐在日多

我坐在哲蚌寺的树荫下

看着后山上巨大的晒佛

明艳的阳光照耀彩色的石头

袈裟一片片从高处拂过

转经筒在身旁吱呀作响

传导出慈悲而隐忍的力量

             2015-10-19

 

日喀则

 

莲花开出宇宙

灿烂的事物不由分说

我走在你走过的路上

像一条放生狗

尾随着另外一条放生狗

从墙根下出发的阴影

走进了花蕊

一瓣一觉悟

千瓣万瓣终见善果

           2015-10-19

 

给贺中

 

运送皮囊的人要把皮囊穿在身上

而你翻着穿：肺腑，心脏

正对高处的寺庙人间的烟火

所谓人生不过是战战兢兢

所谓永恒不过是一截醉肠

               2015-10-21

          

阿弥陀佛

 

不能登上珠峰

在山下看一看雪峰也是好的

如果看不见

就在心里想一想她

并随我一起念叨：

“阿弥陀佛！”

她有你无法描述的面容

她的好，也只有

在你我都清楚了自己的不好后

才能明净地呈现

               2015-10-22

 

热烈

 

把石头堆在石头上

把经幡挂在经幡中

把一只落单的羊赶入羊群

它跑过了山口仍有离异之心

群山拥挤，你一路指点着

这些陌生而高大的神灵

内心中充满了敬畏

如同山脚下奔流的河水

看上去无所畏惧却惊惶万分

              2015-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