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首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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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取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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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野四处走，在这里停了一下，打听什么？
• 横是一堵墙，上嵌月亮门，其开关在民间，
• 风侧身急拐过去，肯定问到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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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出于山，火生于炉，温度高低谁掌控?
• 吃茶。吃茶。两人行于同路，却是东西来，
• 来是不分先后，落座不讲左右，只取一味，
• 大小不忌，多少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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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刚开始煮，芳菲已飘出，源于一壶，
• 寂寥怎么没出味道？不远处的艾，
• 蒿气绕过夏先来。煮茶是手艺活儿，更是心智。
• 千年柏树子，还有活时吗？百年卵石籽，
• 砸开不见胚芽。掌中盘玩的核桃，不易落地，
• 落地有生根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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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不问姓名，只问玄理，一个布衣草鞋，
• 另一个草鞋布衣。味道如何？一个指杯问，
• 一个持杯品。清还是清，浓还是浓，
• 生熟在一边，看得见，稍后来的氤氲哪去了？
• 那里有滋味，随着一声鸟啼，去了枝头，
• 那里无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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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时下雪，雪还能白吗？如果这时雪能白，
• 那还会叫雪吗？天有高低，为啥人不知高低；
• 地有深浅，为啥人不识深浅。云雾散去，
• 显露出来的是什么？云雾没能搬走的东西。
• 茶吃完了，什么还在，见到的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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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起坐，扑扑身上的小动静，
• 微信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一个摸衣兜说：
• 一个安静，拿出来易，放回去难。
• 20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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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在这里结跏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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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在这里结跏趺坐，
• 是指这一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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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下雨，俗世滴答。
• 我站在窗前，望断焦虑一片灰暗，
• 涌动的云，在翻腾之中，有异象迭出，
• 我认得，但我不作解释，
• ——都是些刹那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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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洒在头上是水，落在路上是泥泞。
• 在我眼前不时有人走过，步履趔趄，
• 此刻不宜说蹒跚，路在惊讶地滑。
• 而我更惊讶的是，有一把黑色的伞，
• 和我收拾起来那把黑伞一样，高过寂寥之上，
• 可那伞的举法只在我的梦中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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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曾相识还有这雨，这雨与昨天的雨一样大小，
• 好像是一个，我听到雨落地的声音有点冷，
• 是摔出来的吗？碎了多少瓣，谁能数出？
• 这时有一蝶高飞，像是从朋友圈的一条微信中出来，
• 有颜有色，不沾雨，也不粘雷声，
• 只在自我里闪动一下，忽忽悠悠向一扇门走去，
• 谁知道它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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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中树湿了，树下的一块标语牌也跟着湿了。
• 那上的字湿得怎样？无谁问，也无谁答。
• 那上的人物湿得深透，有忧愁样，我看得清楚，
• 但无一个有想离开的意思，离开又能去哪儿？
• 雨的世界十分开阔，雨的世界不湿的东西，
• 使人生疑，外面不湿里面不一定就是干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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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看见一只蜘蛛，头似有似无，这个晦涩。
• 它趴在一朵洁白的花上，从上看从下看都是黑的，
• 黑在远一点儿不好吗？非得黑在这里。风摇晃着，
• 也不知是在摇晃花朵还是蜘蛛，两者都不慌，
• 而雨落在蜘蛛的身上仿佛不是水，
• 没有一丝流淌的意象，这黑拒绝着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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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在高处，雨从来都在高处向下滴答，
• 不经过孤独，也不经过阴郁？
• 经过又能惊动谁？
• 云究竟是什么，不翻腾会做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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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在这里结跏趺坐，
• 动也不动是心。
• 2015·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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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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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无影，但说黑，
• 上下之间有一物，是说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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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拿棋子，摸到棋的脉了吗？
• 下棋者，古往今来输赢了多少，
• 而能握住棋心的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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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黑白，满腹经纬纵横，
• 未见过一枚棋子，不争就离局出去，
• 按得住棋子看得见是手，看不见的是计，
• 只是少有人知，是黑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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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黑守白，知白守黑，是一样又不一样，
• 各居一方，布置天下，其内纹丝不动，
• 累了，支撑腰骨的一个哈欠，
• 休息稍做，喝一碗老茶，舒舒筋活活血即好。
• 然而棋局的昏暗，与黄昏现身无关，
• 是人怀揣乌鸦后，棋下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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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得了平坦，见不得平静，
• 棋上风雨聚起，只是一道拿捏，
• 袖里的云岫，是隐，柔软飘渺，
• 却常常来做手势，遮挡脸面，
• 最后一棋子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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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下完的棋，只有下完一盘棋，
• 人在，棋便在。黑谁白谁，问得有些陈旧，
• 但不怪问题。黑是一物，白也是一物，
• 物是人非了，才是最深的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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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是：八方无一风，是为和，
• 胜败不计，方为赢。
• 20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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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也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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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风在敲门。”“风敲谁的门？”
• “风敲门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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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两个修行人，一个说：“风在敲自己的门。”
• 另一个问：“风在叫谁开门？”
• 屋外黄昏，屋内也黄昏，时暮，里外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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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又说：“风要到屋里过夜，屋里的黑，
• 比屋外的黑安静。”另一个又问：“给风开门的，
• 会持蜡烛吗？”“不会的，风不喜欢像心一样的烛火，
• 跳动在谁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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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屋里给风开门的，不是别人，是风自己；
• 也就是说，是风在招呼自己，打开自己。”
• 另一个继续问：“风为啥要这般？”
• 一个不断地答：“风有风的做法，风有风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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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了吗？”“听见了。”“听到了什么？”
• “是门开的声音。”“风进来了没有？”
• “还没有完全，门里一脚，门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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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修行的人，在屋里吃茶，
• 一个说：“风也嗜茶，再拿出一只杯子来。”
• 2014·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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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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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这时，还不到冬，
• 是秋，景色清凉，蛙声渐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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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拿出这样的句子：望断天边雁，一叶落，
• 知天下秋；垂钓不做饵，愿者上钩，来的是明月，
• 有人读吗？迎面来的风，拐向西，吹动着民间的钟声，
• 和菊香深处舒卷的柴草味，而无动于衷的是谁？
• 这时一只陌上鼠，以灰色调子，在这苍茫里，
• 很望一眼夕阳西下的夕阳，便扭身走自己的路去了。
• 去的路上唯一的风景，是面向东方的一个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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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犬吠的曲径幽深，跟在一个朦胧的身后隐现，
• 我这时在拿谁的面孔出现？站在这个位置有无讲究？
• 迎面而来的是远山近水，且不见一个策杖的行者。
• 躲躲闪闪的俗世的灯火，在暧昧里面显现几分诡异，
• 几经探测，我举手投足得到的都是冷，同行人在哪里？
• 郊荒，无庙，亦无道，连个咳嗽也是自己的。
• 偏僻是个生冷的词，不可触碰，念一句生暖的话吧，
• 这也是一只蚂蚱，在秋后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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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在霜上红，寒再寒，挡不住的香，一日十里远；
• 携琴觅句，过小桥，闻到酒，便知去处有情。
• 我的半生费时费心地想读懂一个字，结果还是没有读懂，
• 这个字是“命”字。不讲这个了，在路上举望的平仄，
• 是哪位粗心人的丢落？沿路去捡拾又会是谁？
• 这人一派旧风光，却没有碰遇上一个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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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在这时，
• 时空在流转，秋正向冬里去，去多远是好，
• 不得知；眼下只见一个怀揣玄意的风，
• 在一扇门前掐指卜算。
• 2015·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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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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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那一叶两面有何不同？
• ——分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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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站在这里看什么？
• 云烟过后看一叶。看哪一叶，是上是下？
• 看枝头上雨打不动的那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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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叶落天下秋。萧萧声里，寂向两边远，
• 那一叶也无大小，在自己的情怀里，
• 细数几缕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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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要来没有来，还有谁来了就住下，
• 还有谁来了又折返，还有谁来了，
• 不知道为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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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在暗示，不该来的来了。一条迟到的虫，
• 一路向上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 在欲掉未掉时，拽住一朵云，
• 问：此处可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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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果实有，因缘却是空。只看那一叶，
• 不看其他，那一叶现在怎么样？
• 绿了又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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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站在这里，忘了春秋，
• 就为这个？！不，我在看那一叶的孤独：
• 在这个时候，是薄了还是厚了。
• 2015·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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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中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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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中打水，桶里少一波，多一只蛤蟆，
• 这是得还是失？无答案是一个谜，
• 这个谜不破，井就是一个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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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的井，水亦千年，
• 里面的老事层出不穷，如涟漪，
• 与井绳的长短粗细是否有关系？
• 摇辘轳的人，去又来，去的认识来的，
• 来的未必认识去的，在井沿一站，
• 从井里涌上的凉，是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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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有风无风，可高飞不愿远去的向往，
• 从不下到井里走一圈，这是为啥？
• 莫名其妙的妖鬼传说，世间常有，
• 比如，井里有声听不到，喊一句，
• 声就出来。闻之，草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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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之饮水的人，道不明水的滋味，
• 不渴，从来不会到井边走，内里的情，
• 没有谁说得明白，又都自我明白。
• 这也许是井，为何要多深有多深，
• 深里面的动静，不是一只桶能装得下，
• 也不是一只桶能把持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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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是一只眼，是谁的眼？坐井向天看，
• 看什么？井里没有的，就看天上的，
• 一看便古，意苍茫，心里就有了，
• 这是谁说的，谁又能说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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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辘轳的人，总是黄昏时出现，
• 出现时常带一句两句磨叨的话语，
• 这样做，不为何，只是讨取吉利，
• 因为慌乱的水，在桶里从来都不是鱼，
• 因为井里的圆月，看着易取，
• 桶捞过，却从来未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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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上来一只蛤蟆，实属意外，
• 桶喜默，与水相见，从不问水到哪去，
• 今却问井，这蛤蟆就是那一只吗？
• 2015·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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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取水上浪花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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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取水上浪花的是谁？
• 不尽的浪花，在虚空中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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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数茎芦苇和蒲草站在齐腰深的水里，
• 各自在做什么？叫绿的水一片，
• 有三五鸟在其上，有七八鱼在其下，
• 还有一二云时不时舒卷几下，像是梦，
• 水上水下皆留存，但都不说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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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水吗？冷暖鸭先知，有深浅的世俗，
• 不知深浅地涉入。此时谁在俯看？虚实皆有，
• 在烟波浩渺的向往中，有板桥卧波百米，
• 箫曲一支悠长，除了心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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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柔软有知，惆怅一去十里，
• 喜于宽怀的风，濯足一叶无帆的船头上，
• 与一钓几条涟漪的人，轻饮着浊酒，
• 月白满身，浅唱黄昏的黄，看山寺的远近，
• 朦胧是欸乃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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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孤独的是谁？水有岸而不上岸，
• 深藏水里坚硬的石头，那是谁的骨头？
• 真实地能触摸到的又是谁？波浪千顷之中，
• 一支半开的莲，无左右也不言它，
• 千年一句，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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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是一静时，有了什么？
• 有得有失与无得无失，哪个更轻松恬淡？
• 水中的泡影与岸上的梦幻，哪个有真实？
• 把浪花了读，水的潺湲，便是偈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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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取水上浪花的是谁？
• 刹那间的事，无须问也无需答。
• 2015·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