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外四首）

夕照
让我的一侧脸颊
明亮起来
另一侧的脸
像是夕照中的山脊
背阴处
不断黯淡下去

暗中的脸
隐藏了些什么
夕阳刻毒地
照住我的阴暗

我知道我得深深地
隐藏我的想法
要深得
有时连我自己
也害怕一再想起

 

 

    藏地的羊

深秋的风里  兀自
立着
凝视

它的两只角
相抵着向外旋转延伸的两只角
不知怎么就抵住了我

我得跳跃一下
却已经是羊的方式——羊的气味

 

 

      旱獭

狼已绝迹
臃懒的旱獭
棕黄的毛色
如此宁静

旱獭在草丛里悠闲片刻
会抬起头眺望远处
安祥一如
弃绝尘世的尊者

这草原上几乎唯一的随遇而安者
据说从来就没有人
目睹它神秘的死亡
尽管它的生前是如此笨拙

 

 

     满山巨石

巨石满山
黑褐  生满明暗的苔草
凭借山势
散乱地  高低对峙

鸟翅
风  早春山坡的鲜嫩气息
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惊动它们

暗影里兀自经过湿润泥泞草叶的
田鼠  蛇  几只蹦跳的蚱蜢
犹如巨石
偶尔的呼吸
那么快就消失了

 

 

      草垛

暮色降临，炊烟升起。
靠近门口的那个草垛，
侧面有一些光线，
奇怪地柔和。 
 
这柔和的草垛要比一只倦怠的
恋家的老狗，
更满足于这个傍晚，
满足于我的脚步声带来的
微微飘起的
混合着烟草气味的干燥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