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度》

 

 

 

一个人越活越灰暗

大约是因为

他身上的窟窿越来越多

 

一个人越活越清亮

大约也是因为

他身上的窟窿越来越多

 

 

 

《跳舞》

 

 

晚饭吃完

收拾一下房子

她就到附近超市的广场上

去学跳舞

门关上的一瞬

时间仿佛进入了

另一种秩序

 

慢慢会习惯的

我想

就像慢慢接受了

我们一点点变老

 

近十点她回来

脸上有一层年轻的

音乐的光

 

 

 

 

《伏地魔》

 

 

 

读到秦始皇

割鼻的刑罚

儿子说他老是想到

伏地魔

他边说边看看

窗外

他说那天

历史老师

讲到这儿时

他就

想到了

差点没有忍住

笑了出来

爸爸

伏地魔

没有鼻子

 

 

 

 

《忽略》

 

  

 

你忽略我。你不认识我。

你不读我身上的皱纹或刺青。

好吧。我做过努力了。

我没有能力让你把目光在我这儿停留。

好吧。就让我也忽略你。

就让我熄灭你的声音。

在这茫茫的人世

我们用忽略让彼此不存在。

就让我们的忽略构成

我们的存在。

就让我们的忽略，风一样掠过彼此

的生命。

风啊，你别说你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面孔，

一样的动物和植物，一样的尘土。

风啊，你掠过的时候

黑暗在每个人的心里都点了一盏灯。

 

 

 

 

《后事》

 

 

 

棺材做好了，死后埋在哪块地也说好了。

上好的青冈木，细密，重。

地是自家的地，背靠青山，面朝渭河。好风水呐。

你说的：怕什么，一切都准备好了。

 

反正天塌不下来反正棺材都做好了死后埋哪块地也说好了

那天你忽然说：听说

要修一条路，会从那块地穿过去

我看了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的后事，对你难，对我似乎更难

原本我庆幸，好歹，你还有块地可埋

如果真修了路，你埋什么地方呢

我母亲埋什么地方呢

谁会给我让一块地，把你们埋掉

如果真修了路，准备好的棺材

也许只好劈了烧柴

如果真修了路，你们准备好在旷野上

被一把火烧成灰

随便抛撒在哪块地里吗

 

这种情况，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解决，你们想好了吗

没想好就活着吧，你们要更小心地，认真地活着

这样也好，老了的人有了一个无须死去的理由

报道说有些地方的农民为了有地可埋自杀了

咱不能干那傻事。咱没有想好就让这事搁着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是老说吗

也许会发明出新的办法，比如把树劈开掏空埋进去

再把树缝好，比如直接埋在云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