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的唇上，有着灰烬的漩涡（组诗）

 

惠永臣

江边日暮

江水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停住流动

岸边的芦苇，处世无奇

 

木桥上，走着落日和小西风

一朵荷花，水之源头

她因过于娇艳，被遗忘于江湖

 

苇草旺盛，可以遮住时间的双手

从水中打捞阴影的人，不断地

往身体里浇灌着湖水的荡漾

这些从惠氏家谱里迎迓而生的苇草

护卫的江山

任我逍遥——

 

落日之后

我看见一只灰鸟

缓慢地飞入芦苇的喉咙

但我没有发现，为它鼓掌的人

这多么适合，我与自己隔岸观火

 

 

周末

密林内，鸟雀鸣叫的灰烬

被风吹散

静默的阴影，遮蔽着看不见的时辰

你形体完美，试图从一丛灌木里

找出昨日的遗骸

逝去的爱里

灰烬飘散的声音

细小，式微，有着深藏不漏的惊悚

和痛苦的微笑

 

你就坐在树桩上

耐心地等待自己

等待令人眩晕的某个相遇的瞬间——

 

泪水无法浇灌疼痛

你的伤口上

一场更大的泪水来袭

视线的废墟上，寄生着越来越薄光影

一旦有风吹来

暗影就像无尽的等待，难以分娩出

一座心花怒放的花园

 

 

溃散

黄金的真象，从暮晚纷纷溃散

渴望靠近的波澜

持续地沉陷在目光的深处

 

暮色的轰鸣

再一次让你对一滩苇草保持戒心

大野逐渐缩小，模糊

你柔弱的身体

被压挤。身体在孤独之外

保持着孤独

盛大的月光，还在水底等待沸腾

舍弃肉体的艰难

在思想的草野踟蹰

 

无边的暗色自空无的内心升起

你已无法确定自己存在的位置

只是，这一湖水

暂时还替你收留着可怜的亮色

 

距离绝望，似乎永远只有一步

此刻，胸口无限起伏的闪电

自伤口

给你递过来一条荒芜的小径

让你提前嗅到了天堂的气味

 

 

我的生活

每天，我以青山为背景

用湖水洗着脸上的皱纹。青山脆弱

一只鸟就可以啄伤它的影子

流水又太过矫情，时不时就跑进了

我的眼睛

 

日复一日，我和儿子沿着相反的方向走着

他很轻易地就将一湖水打乱

让落脚于此的苇草，惶悚而不断摇晃

他也能把一座青山

随性地放置湖中，用柳条抽打

这些，我都做不到

 

一条湖没有空白，只有无休止地荡漾

一座山没有线条，只有苍老的皱褶

这些仿佛与我的生活无关

我却要每天面对

 

岁月蹉跎。万物生长

日渐长大的儿子，我几乎能够看到

他每天背着一条湖和一座山

从我的源头出发

他和我有着不同的想法

这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我却不能回到我的源头

我只能和另一个我，不断地博弈

两败俱伤之后，还不醒悟

 

就像，那条湖的心底

总是藏着我看不见的寂静

就像那座山上，一座寺院的金顶

总是以沉默对应着沉默

让我无法得知，钟声里的一团火

什么时候

才可以点亮我内心的星空

 

 

夏花

有没有人，它们照样开着

一朵紧跟着一朵，或者几朵拥挤着开

 

即使有那么几个人，悠闲地欣赏

或评头论足

它们也没有谁会中途停下来

合上眼睑，或者手掌

 

当然，有那么几朵，已经委顿

但从未影响和打乱过它们

这个世间，往往有来的，也有去的

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有没有人，这些花

照样

开得如火如荼，败得心甘情愿

 

只有风，时不时嗅着它们体内的刀锋

在寂静里漩涡

试图剥离出几声阴影般的

叹息

 

 

压抑的喧哗

我多次试图从水中打捞

轻飘飘的自己

我的无助，迷茫

比岸边的花朵还多一条道路

 

这无边的旷野，湖水在安静里

淘洗谁的往昔

我的前世，已随流水去

我的当下，在水中逐渐模糊

我看不清陌生的自己

我幻想着，有一双翅膀

像那只水鸟，对岸与彼岸

长亭与短亭，倏忽间，都在自己的翅翼下

交换彼此

 

流出手掌的水，如用旧了的时光

我一直在寻求火焰与流水的生活

今生今世

已无法从时光的脸上

洗去尘埃，无法替风

扶起岸边一丛苇草的忧伤

细小、卑微，惶悚，这些从时光的水底

打捞上来的词语

足以描述当下的生活

 

这水，不是恒河

这日头，不是心中跳动的那颗

我就像废墟上，正在慌忙失去光泽的瓷片

它不完整

但它有压抑的喧哗

 

 

这些年

这些年，我一直在计算着我与你的距离

这一段距离适合种植菜蔬，顺便挖一段沟渠

引来眼泪作为渠水。我长得丑

我往往以风遮面

在这段距离上，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

自己给自己挖坑

推自己一把，然后拼命地呼喊救命的人

 

有时，我的内心藏有蓄势待发的豹子

它的血盆大口，只咬空气

偶尔，也嚼嚼新鲜蔬菜。渴了就喝沟渠里的眼泪

 

这些年，身体日益松垮

该强硬的地方，都慢慢软了下去，像一堆灰烬

有时被你的一场大风，就吹得

七零八落

 

这些年，我对你说过的话

有些已经没有任何意思，有些僵化成石头

稍有不慎，就会砸伤你的爱

 

这些年，“温暖只存在于过去的痕迹中”

我只是偶尔能感觉到时间

吹拂着寂静

也只能感谢爱情

使我们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一场大风

 

引文化用夏杰的句子。感谢！

 

甜美的唇上有着灰烬的漩涡

期待你十万亩桃花

这上帝的杰作——

 

“这算是炉火与铁块的一晌贪欢”

漫漶的气息里，我在慢慢沉沦，像弯月的迷幻

我用微风，持续地吹拂

让你的轻唤，引来无数口衔蜜汁的蜂鸟

在宽阔的鼻息里

慢慢休眠，像婉约的梦

 

多少次，我愿接受你的凋零

接受一枚枚桃子的苦涩

这个过程，我像一个被风摇晃的灯笼

环抱的光线

成为温暖的假象

 

一只豹子，在身体的草原上

狂热地追逐着它心中的母豹

身姿，多像一张弯弓

射下的落日

在你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朵朵桃花的红晕——

 

我看见火焰，在替我撕碎昏暗中

“花朵的粮食”

甜美的唇上，有着灰烬的漩涡

 

“这算是炉火与铁块的一晌贪欢”化用汤养宗老师诗句，感谢！

 

某地

我沿着反方向去往某地

那里有一些死去的光和爱情

那里允许我轻易对一个人

说出爱和恨。那里伸手就可以抓到

一把天空的蓝

我喜欢的蓝

 

在那里

我要设下筵席，好好款待自己

在那里，我常常通过手电寻找光线

弯曲的光线里，山峦尽显

草木葳蕤

我醉卧疆场，拥三千文字

叫阵时光。我同时也准备三千座坟墓

为每个牺牲的文字

留下简短的墓志铭

然后，一觉睡到天明

 

那里，我愿意想谁就想谁

愿意爱谁就爱谁。那里，时光的幸存者

都能听到悬铃木的内部

神跺脚的声音——

 

那里，你将是你，我将是我

我们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

 

 

等待

绚烂是一种

无法释怀的浪费。你多次试图逃出氤氲的阴影

 

夏天寂静，所有黄金的摇曳

都已寂灭

一再的蓝和绿，迷醉着你的时辰

你在水岸的一端徘徊

呈现于你的，都是霏霏的场景——

 

热烈的尸骨

用持续的开放与委顿作为交换和重叠

你的等待

就成了一种例行事件

“即使你每天做着同样的梦”

即使你把自己的身影

从水里拎出

拧出可以打湿一段往事的眼泪

也无济于事

 

你也无法知道。她身在何处

她决绝地倾身于这片水域

所以，你只能用等待交换等待

像两岸的草卉

“暗藏着汹涌的孤独”

 

 

作者介绍：

惠永臣，男，1973年出生，甘肃作协会员。出版诗集《时光里的阴影》、先后有600多篇（首）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国作家》、《青年作家》、《星星》、《岁月》、《黄河文学》《诗潮》、《诗选刊》、《都市》、《鹿鸣》、《延安文学》、《安徽文学》、《天津文学》、《西部》、《诗林》、《中国诗歌》、《青春》、《文学港》、《山东文学》、《西南军事文学》、《阳光》、《西北军事文学》、《青海湖》、《朔方》、《湖南文学》、《骏马》、《佛山文艺》、《甘肃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曾获甘肃省第五届黄河文学奖、白银第一届凤凰文艺奖文学创作三等奖、先后有三次荣获《甘肃工人报》举办的全省职工诗词大赛一等奖。

作者通联处：甘肃白银市靖煤集团公司魏家地煤矿办公室。邮编：730913，电话：18309438760邮箱：bypchyc@sina.cn，qq:731599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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