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转载]刊于《中国作家》的一组作品：漫游者手记
(2012-11-12 11: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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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者手记（组诗）
李满强
我相信那里住着一群星星
成都市红星路二段85号——
1993年，骑着老式绿色自行车的邮差
送来异乡陌生的地址
新出版的异形刊物
有着春天的光线和味道
那时候我开始相信：那里住着
一群离星星最近的人
但远方仍然遥不可及。此后多年
我手中的利器在日渐颓废
目光所及，已是斑斑锈迹
但红星路二段85号。一直
是我可以安全抵达的
码头和夜晚
壬辰年7月23日，当我在车流和
成都桑拿般的早晨
终于撞见：红星路二段85号
这蓝底白色的门牌号
那一刻，我的心跳
忽然加快
忽然口渴得厉害——
我踟蹰了许久
但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我不能贸然进入这星辰的居所
我还是愿意站在更远的地方
等待邮差打马越过秦岭
送来猛虎和蔷薇
送来烛火与风声
在蛇蟠岛
远道而来的异乡人
在蛇蟠岛，你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乌云低垂
滩涂漫延。灰暗的泥沼里
一只跳跳鱼，即使他用尽一生
也无法摆脱这命运的困厄
但是且慢！
实际上，蛇蟠岛的春天
已扑面而来
流水匆忙，暗含激动之心
连油菜花也义无反顾
开遍了这天涯之地
请原谅我灰暗的叙述
在蛇蟠岛，我其实想说的是：
大海它有一颗虎狼之心
而我拥有一双蝴蝶之翼
叠叠沟
不过是一场雨夹雪
不过是两小时的路，需要一天时间来走
不过是几个回回，提着方便面、热开水大声叫卖
不过是几个湖北司机，操着方言在低声诅咒
不过是一些习惯了速度与激情的怪兽
在西海固一个叫叠叠沟的小地方
无力自拔——
“在叠叠沟，到处是鲜美的草莓
狂暴的梨花，和
……夜色里睁大了眼睛的人群!”
瓦楞上的光
雨刚下过
我对面的少女，她
栀子一样的脸
在黄昏的阴影里
有着让人安静的力量
越过她几乎透明的发际
更远一些，我看到了
瓦楞上，那一簇
雨水刚刚洗过的的青苔——
这一天中最后的光线
正在它的周围，不断围拢
这苍绿的事物，忽然之间
就有了让人心碎的美
在南去的火车上阅读昆德拉
K378，一辆从兰州的午夜出发
驶往异乡的慢车
三个青海人围成一圈
兴高采烈地斗地主。一个撒拉族少妇
转身用乳房堵住了孩子哭叫的嘴
车厢里弥漫着开水泡面的味道
而我仅仅只是这狭小空间里
一个孤单的过客
多年来，我与这个世界
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我曾置身其中，但很快
又抽身而退。陷入虚妄
“轻者为正，重者为负”
这到底是对是错
的确是一个问题
昆德拉，你这诡异的捷克老头
要把我引向哪里
就像这列火车，它有着
让人惊讶的慢
但这并不代表
它的每一次停靠
就是一次有意义的思索和出发
看见了扬州
在古运河的清流里
我就是那个落魄的书生
烟花三月，一杯薄酒将我送别
挟着去国怀乡的时代通病
而许多事物将被我一一看见
一个东渡的僧人
在十月里又一次启程
他失明的双眼
盛得下万顷波涛，黎民苍生
五亭桥上
白衣秀士将要动身
远赴长安，求得一身功名
而他的身后
二十四桥将陷入孤独
玉人夜夜吹箫，独自面对空旷的流水
个园的假山旁
一个绿衣女子
正在义无反顾地思春
她低头问水
背影长成瘦西湖边上的妖娆的柳枝
斩不断，理还乱
而闲云不语
翠竹虚心
一夜暴富的盐商皈依于诗文
落魄的画家钟情竹石
一个午夜起身游园的人
他忘了身在明清
他填词，饮酒
抚琴吟哦
偶尔抬头
看到了后世盛大的月明
沅江码头
那个骑着摩托车上船的人
那个背着孩子去转亲戚的人
那个推着自行车带着小米糖去赶集的人
那个在热闹处岿然不动
兀自钓鱼的人——
在沅江码头
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红尘之下的生活？
还是流水之上的命运？
我只是一个过客
我从北边来
现在，要和他们挤在一起
到南边去
江心洲
流水是有心灵的吗
那时候，我站在沅江边上
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如果这些突兀出来的部分
可以以心灵这个词来命名
那么，这些匆忙奔跑的水
是用一次一次地冲刷
还是用一次次地淤积
来完成内心充盈的过程
趟过这三十里水路
我要到江心洲去
去看看那些独自枯荣的草木
自说自话的野鸭和鸟群
如果可能
我还要抚摸一下泥沙之下
流水是不是有一颗滚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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