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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坟东那片红高粱《陕西散文论坛》

(2018-01-19 20:58:06)
标签:

个体

高粱

表叔

农药

村民

分类: 散文随笔——西风

文/塞外胡胡

那一年,农村开始实行个体经营了,我家六口人也大大小小分了四十多亩地,其中,老坟东大长垄是一等口粮田,一人一亩有六亩之多。原来在小队的时候,村里人就依靠这块地打粮吃饭,如今分给个人了,尤其我母亲就乐得闭不上嘴,高兴地对我们说:“孩子们,咱家有了自己的口粮地了,老坟东大长垄六亩,能种二十多条垄呢,我们好好种着,就不愁吃饭了。那块地垄头齐又平整,有点沙楞楞的黑土板,种啥长啥,比南沟岩上的大烟地都好啊!”
我们全家拍手高兴,说那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啊,不但地板好,庄稼爱长,而且是一块有灵有圣接仙气儿的地盘,老辈子姜家大院的时候风水先生就看过,说盖房子能发主,安坟地能发望子孙,种田那就不用说了,再不济的年头也弄个站脚粮。如今地西边那片姜家大坟还在着,站在高处一望,眼前一片豁朗,一早一晚还弥漫着清虚的烟雾。好像年年月月有祖先守护着,那土地正好接了灵气一样,散发着阴阳两界的祥和气息。
初春时节,我们全家出动平地挖土打埂修渠,等土崖下机井的水顺着长长的管道爬上老坟东时,我们的口粮地也上水了。
地垄是东西方向的,水从西边向东蔓延,当水一进地的时候,我家地垄北面的姜家表叔,和南面的赵家二叔也都到了。他们都穿着大靴子,挥舞铁锹,一边挖土拨水,一边问父亲:“大哥,你这片地种啥?”。父亲笑着回答:“种黄罗伞大高粱。高粱秸盖房子用,高粱米可吃可酿酒,米糠和酒糟还能喂牲口,总之有许多打算。”表叔和赵二叔一听,都笑了说,“这可是自己说了算了,想怎样种就怎样种。”父亲问表叔和赵二叔都种啥,表叔说种绿豆,给地皮改改茬巴,下一年种谷子。赵二叔说还种大玉米,他想养两口大肥猪。
几家子一联合地很快就浇完了。这时候初春的天气白天暖和,晚上还很冷,水寝的大田差不多天天早晨一层冻,被几番冷冻过的土地待阳春天气一缓,就出现返宣保墒的势头,所以种地之前涝地的时候,沙楞楞的土质就冒着黑魆魆的油光,牲口拉着耙涝在地上走就显得非常艰难,牲口蹄子直往土里陷,每走一步,都使劲地磕头。赶着牲口向前走的人,感觉脚底下像踩了棉花似的,细腻柔软,从心里感觉舒服。都笑着说:“这样的土啥庄稼不喜欢呢,难怪姜家老坟二百年不迁,长草开花,经常有烟气儿。闹了半天人家祖先也在阴间过起了大日子,舍不得这块风水宝地。”
地板好在哪里,庄稼人一眼看到黄泉,实际原因就是天生的黑沙土,没沟没坎,和四周比起来幽微的凹地。
早种苞谷晚种豆,自打开犁种地起,庄稼活计一茬一茬人们就不歇脚了,生怕下手迟了被人落下,又怕小苗不齐让人耻笑。当表叔的绿豆绿垄的时候,五月就过去了,转眼之间我家的黄罗伞大高粱已经人头高了,赵二叔家的大玉米也扛起银枪,准备打包抱娃子卖花线。这时候最喜的就是六月来一场透雨,早晚庄稼都赶在这时候拿头,不得卡脖子旱。正好就在人们仰头看天的时候,天空就布满了阴云,轰轰的几声雷鸣就下起雨来。常言说“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人们从断断续续的阴雨中,活眼见的玉米头上就出了穗,怀里就抱起娃子,谷叶子摇摆着谷穗钻出脑袋,绿豆开了黄花,大高粱也裂开包包拔出穗子。几天的时间像是经历了两个世界。等天晴了,人们上山一看,不由而同都竖起大拇说:“今年闭着眼也摸它八分年成。看来老百姓是要翻身了。”,
姜家表叔的绿豆豆荚顶着黄绒绒的花儿长,起初是菜丝儿一般样的豆荚,不久就长长了。
越长越长,豆荚就鼓鼓的肚皮,豆豆像要飞出来一样,姜大叔穿着胶鞋挽着裤腿在地边转悠,心里正感谢祖宗呢。
突然一天傍晚,绿豆地理铺天盖地就飞来一股蛾潮,太阳落山之后就都飞走了。姜大叔也没在意就回来了。仅仅过了两天,他就发现绿豆地里有微微的卷叶的形象,他细心观察之后,透明的腻虫刚刚成型就盯在豆秧上。姜大叔一看就知道了,这是绿豆生了害虫。于是赶紧买敌敌畏,给绿豆驱虫。
就这样,姜大叔给绿豆驱虫,赶上刮北风,风将敌敌畏的雾水刮进我家的高粱地里,毒死了五条垄之多的大高粱。
我母亲发现之后,就非常心疼,她和父亲商量,“我们怎样去找姜兄弟,往年在集体的时候有事找队长,可是如今所有的事都得自己精心了,我们让他赔,还是找他说说骂他一顿出出气呢。”
父亲先是数量表叔,说他也是多年的老庄头,怎么连这个都不懂,高粱是怕农药的,这分明是故意的。就得让他陪。后来一想说:“他怎么是故意的呢,老辈子下来都是好邻居好亲戚,无冤无仇的。更多是没想到罢了,只顾了自家的绿豆了。”
母亲说:“那我就去问问他,听他说到哪,说不好听的就让他赔,不赔就把他拉到当街来,当着大伙的面,寒碜他!”正说着,我母亲就想起一件事来,对父亲说:“去年秋后分牲口的时候,他联合三弟和几家子有壮劳力的人把好牲口都占下,不顾大伙的意见,是你揭了他们的老底儿,让他们没得逞。他这许是心生报复。要是报复,那我们可是仇家了,他为的是几户个人,我们为的是大伙儿。要是这样,我就要当着大家的面问问他:你有事直接说,觉得牲口分的不合适,就把我家的大黄牛牵去,干嘛拿我家的大高粱出气呢。”
父亲一听就说:“不可能,你去问吧,只要他服个软,就别再提了。头一年分田单干,不开个好头,以后大家都是各干各的,有一点点小事就闹腾起来,也就都学会小人短见了。你防我我防你就没意思了。”
母亲就不吱声了,就去问姜表叔。
表叔和表婶都在家,舅爷爷也在家,听了母亲一问,就都目瞪口呆了。好像从来也不知道高粱怕毒药似的,表叔说“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表婶说:“是呀,想起来了,好像那天有点小风。这几天没去地上,也不知道有多厉害。”
舅爷爷开始埋怨表叔:“咋就没想到呢!谁种地都不容易,快去看看,要是减产,就赔人家呗。”
表叔穿上鞋就去了地里,不一会回来就去找父亲赔礼。他说着就快流眼泪了,一连叫了好几个大哥,不是故意的,真的忽视了!
父亲觉得,这绝对不是故意的,就安慰几句,不用赔,让他回去了。
母亲正在气头上,可是没饶了表婶子。她把去年秋后分牲口的事全都抖落出来,这也是忍了又忍憋了好久的一些话,说得表婶子一句话也没有,连连点头。母亲说:“要是没有今天的事情,我也就忍个肚子疼拉到了。既然出来这件事,故意的也好,不故意的也好,我也就顺便说说心里的话。如今大伙都是个人干个人的了,小事谁也不用谁,可是一旦大事临头,大伙还得抱攒。所以谁也不要耍心眼儿,过去的事谁也就不提了。”
表婶子实在没说的,就向母亲赔礼,也通过母亲向大伙道歉。
母亲就回来了。
父亲以为他放过了表叔,母亲会有意见,谁知道,母亲却高兴地回来了,说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说出来了。母亲说:“他表婶子是个精明人,表兄弟做事,她有主意。”
母亲说:“高粱的事,我们从此就不提了。以后呢,反正整个村子就他是个精明人,别动不动鼓动三兄弟,今天出个彩,明天出个令儿,跟大伙耍心眼儿。”
父亲一听,拍手为母亲叫好:“对呀,你说的一点不错,亲兄弟这头我早就教训了他。他也是兄弟,在村里的事情上有错误也得服从规劝。整个村子就数姜顾两个大户,可别让人说我惹不起他,以后就可在村里横行了。”
那一次,我家的大高粱白白地死去了,实际上也获得最大的效果。姜家表叔又一次知道父母的大仁大义,在以后个体的日子里,父母再一次树立了公正担当的形象,表叔也做到了克己为人的表率。
多少年过去了,山川原野的大高粱红透了天,回忆起来,却只有我家的那些被毒死的高粱红的最火,他就像肉体的生命一样,全身都是凝固的血,慷慨而壮烈。人人都为之叹息。
姜家表叔是个读过书的人,是个很有知识分子觉悟的人,自打那时候起,舅爷爷从村子的事物上退下来,他开始掌管村子的大事,什么婚丧嫁娶,开田盖屋,一直任劳任怨。
表婶子人心灵手巧,特别是会裁衣服,母亲就去找她,也包括给别人做的活计也找她,她非常热心。那时候,人们都以为分田单干了,也就谁也不顾谁了。谁知道,这个有着二百多年的古老村庄,依然保持互爱互助的传统美德,以后,大家在一起处事的事情就更多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人老了,土地却不老。不老的土地越加厚道,越加强壮,记不清他为子孙奉献了多少粮食。而今实行科学种田,每到秋天,一片接一片,红的黄的紫的,都是绿悠悠庄稼。
我家的那片口粮田,现在归哥哥管理着,每年秋天回家看庄稼,站在高高的坝堰上,清风拂面,阵阵花香,不知怎地,总是怀念那一年的大高粱,真的好心疼!
……

2018,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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