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塞外胡胡（粗稿）

二大爷赚取“先生”这个名字，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教过几年小学；第二，他民间俗里懂得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方给重病人刻生死，给年轻男女算婚姻，看阴阳二宅，教人如何生男孩女孩，病人真病假病……总之，人生万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自打村里正经八本的尹兽医去世后，他就成了首屈一指的足智多谋的人，人们习惯叫他老土，也就是土医生。

有人叫他先生，那是一个人身兼数职的总称，比方谁家生孩子要起个名字，就请先生，谁家结婚要查个日子，也得请先生，谁家死人择个时辰下葬，也得请先生，看房身择日动土、选块坟茔地起坟、孩子吓掉魂、观察胎 形辩男女、解梦、丢东西、看天气、算算大男大女可否动婚……不吝概述。总之，二大爷人一半神一半，阴阳两界，没有他不知道的。有人说，大凡有出息的人若没功名都得被世太炎凉扭曲得奇形怪状，不错，二大爷这幅尊容正应了这句话。他长的是解牛眼，掉线风，子母把门的牙齿，月芽似的身材，走路一步一婀娜。别看这样，他腿脚颇好，到哪都走直线，什么沟沟坎坎都挡不住他。

二大爷最大的贡献就是配偏方给人治病，他一出门眼睛就四处萨嘛（北方方言，巡视的意思），随处都有他可收藏的东西，比方正好走着路，突然一低头，就看见草棵里有一张新蜕的蛇皮，他就会立刻当宝贝似的收藏起来，嘴里嘟囔着：“仙人指路，仙人指路，一物降一物。”不知等到哪一天，就有人得了湿疹疥疮啥的，求到他了，也就是仙人指路，他就会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告诉人:“不要慌不要慌，这病我包治了。”不出多久也真的就治好了。

人们千恩万谢，给他钱他就留下，不给钱，他也没意见。

如果有人抱着不信任的态度，三心二意，挑挑捡捡，他要么就开个天价，要么一句话支走你，让你爱找谁找谁去。也就明确告诉你，这病我治不了，你得上医院花大钱。过后则说，我能治好你的病，却去不了你的病根儿，原因是治不了你的心病。

二大爷家里可称谓百货收藏，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在二大爷手里都是宝贝。二大爷有的纸包纸裹，万分小心，不随便亮出来给人看。因为他管的是阴阳两界的事情，什么“药材”以类的，比方雄黄、砒霜、朱砂、火碱、中草药根花茎等等；还有妖法以类的，比方辟邪的百木棒，降妖的桃木剑，捉妖的黑驴蹄子，降服僵尸的犁铧子尖，等等。加之各种使用家什，博物成山，没必要纸包纸裹，扔致使有的物件找起来就得地覆天翻，就像大海捞针一般。所以，他答应你的事情一来耐心等，二来紧催促，不要给他松懈忘掉的机会。用他自己的话说:“别看我答应你，你也得想好别的法子。因为我还不知道你的病服不服治，或者给你治病的物件还有没有。如果你真的靠上他，他就认真想法子了。不服治就赶紧告诉你他治不了，让你另投名医。要是服治他就胸有成竹了。更多是有些事情总说是有，而实际上从始至终也没人见过影子。只见二大爷神出鬼没折腾个够，最终问：“你感觉这些日子怎样？”你感觉一下，嗯，真的好些了。二大爷就会告诉你：“你的病彻底好了。”这就是虚病，不是妖魔就是神仙在作怪。

有个村子叫茶不凉，一个男人才四十多岁就患了癌症，医院都不留了，临出院的时候，医生嘱咐他想吃啥就吃吧，反正病到晚期了。意思就是等死。经人介绍他就找了二大爷。二大爷一想，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人家是癌症晚期，回家等死的。我充什么英雄！不过不能让你害怕失望罢了。就答应给他治病，让他从今天起，哪有人到哪去，听拉呱的，看打架的，说好听的，找开心的，然后喝着我给配的偏方，病就有救了。那人就答应了。

也不知道二大爷给人配些啥药，脏兮兮，甜滋滋，沫唧唧，每天喝它几杯。那人就信了，直喝了一年。到了第二年，他忍不住来找二大爷，说他这病也没啥效果。

二大爷指着他脑门说:“你这条命还在，咋就没效果呢。”他这才意识到，没死就是效果。

后来感觉病好了，可是动不动就又犯了。最后终于撒手人寰。经人诉说原来他儿子不务正业，在外坑家败业，是儿子把他连气带愁给窝囊死了。

二大爷治病挖根，他说：“这世道的人，大多都是没病的，所谓的病人，不是装病，最后弄假成真，再就是假病，被人忽悠了，想过来也晚了。而所有的病也都从事儿上得，你在意的事儿不顺你的心，这就是病。久而久之，病就在身上扎根了。治病要寻根，遇到问题总有个来龙去脉。如果你找到病根儿，也就找到治疗的法子。”

二大爷一说，往往求医治病的人眼泪哗哗地，也就实情相告，哪年哪也遇到什么事，那事就忘不了了。俗话说，不接引子不生病，不管用什么法子，逼出一身毒素，治病的目的就达到了。

二大爷还能治“想不开”症。近几年，家族里离婚率升高，特别是年轻人，动不动哭哭啼啼找二大爷。二大爷就组织了一个家庭会议，研究了当前几例离婚自杀私奔的案例。明确事实，原来，大多原因都来源于感情不和，爱心不够。大家一致认为，有爱就万事大吉，家族应当举行一个爱心奉献活动。二大爷郑重声明，不论男女，谁做的好，二大爷就表扬谁，奖励谁。结果，有事的也没事了，还促进团结一心，共同致富。

土先生二大爷，凭着一身怪像，给人留下很美的印象。不知道的，都拿他当要饭的、偷鸡摸狗、崩骗拐带，可是知道的就拿不一般的态度来对他，他走到哪都有让人处好的方子，同时也播撒着为人处世的经验和良方。

人都叫他土医，解释一下就是土啦吧唧的二半吊子。二半吊子，治的就是上不够天，下不够地的毛病。看不起他的人有之，离不开他的人更有。

2017.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