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塞外胡胡
山坡上长满绿油油的大豆，大豆开完花之后，就结角儿了。大豆的边上是一望无际的荞麦，荞麦开完花之后，青涩的荞麦粒子就一穗一穗挂满荞麦秧。荞麦和大豆互相对望着，似乎在比试着谁能最先占据村头那片迷人的打谷场。
这时，村里的牧羊人远远地看见了，他把羊赶在一个撂荒地上，然后扛着大鞭子就来在地边。
他看见豆荚鼓起了肚皮，那豆荚由绿变黄，浓密的豆叶也稀稀疏疏由打下面往上枯萎。他摘起一只豆荚，剥开外皮，将嫩嫩的豆粒放在嘴里咀嚼，一股淡淡的香甜夹着清清的豆腥气回味无穷。他把眼睛眯起来了，放眼这片萦绕着薄雾的原野，仿佛一缕青烟在原野升腾。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一股烧豆的香味弥散开来。于是，他暗自记下这里，远处近处，荞麦地残花如梦，牧羊人总觉得自己的梦最是接近现实的。
转了一圈之后，他走了。
不久，秋收就开始了。
荞麦抢先占据了打谷场。于是打谷场上弥散着荞麦花的碎屑，青蚂蚱红蚂蚱逗引着玩闹的孩子，大家都来蹦跳，一切显得那般可爱。
大豆割倒了，猜不透豆铺子上的蝈蝈在哪里鸣叫。豆荚风干了，每到太阳灼热的时候，就听见咔咔的爆裂声，圆圆的金黄的豆粒就跳出来。由于打谷场有荞麦，所以大豆要耐心等。
牧羊人一阵欢喜，把羊赶在接近豆地的地方，他横在中间，然后使出平生的力气抱了一大抱的豆枝，然后用一把干柴引着火，独自烧起豆来。他烧豆有经验，让火从一个边上开始向另一边蔓延，豆秧烧成碳，豆皮和豆叶烧成灰，那滚落下来的豆粒也儿正好落在碳灰上。那豆粒儿就裂开肚皮，露出活生生的鲜肉。牧羊人将烧好的豆子扑打成地毯式的一片，环视一下羊群，就坐下来，一边喝随身带的水，一边捡豆粒儿往嘴里扔。
他扔豆的技术非常好，仿佛有意炫耀这份技术似的，原来只是抬起胳膊，张大嘴巴，那豆粒儿就一颗一颗落进嘴里。后来就不用抬胳膊，也不用张大嘴巴，就像是人在说话时打手势那么自然，那么准！
他似乎从有趣吃到乏味了，需要抬起头来看看蓝天，看看远处山坡上的庄稼，看看埋起头来忙碌收割的人们。
这时，羊群异常安静，没有叫声，没有奔跑，连夕阳晚归的山雀栖鸦都似乎怕惊扰他们，飞过去的地方，没有一丝鸣叫。突然，牧羊人觉得羊儿有点不对劲，先是听听，后又想想，继而站起身，奋不顾身地向荞麦地深处跑去，越跑越急，忍不住嘶喊：“嗷！嗷！”
随着他的喊声，只见羊儿有的倒在地上，有的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牧羊人瘫倒在地上。他有气无力挥舞着帽子，吸引远处的人们注意他。远处的人一看牧羊人倒在地上喊，就猜透了八九分，于是一个传一个，人人纷纷往回跑的，往山上跑的，不一会，回去的人拿来了盐水，气喘吁吁，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养灌下去。倒下的羊儿顾不得了，灌了盐水的羊儿静静地在地上卧着。
“别跑别跑！”有人这样喊着。人不跑，羊儿也冷静下来！
牧羊人的脸色和土灰一样。有人拿白眼看他，也有人劝他想开点。他吃了烧豆的胃口有些胀痛，加之无限悔恨，那表情就显得尤为痛苦。他对天发怨：“我真的忘了！”
那片苜蓿田，紫色的花朵零星点缀在原野上，或嫩或老的草梗夹杂在浓郁的野草之间；晚风抚弄着草尖儿一闪一闪的，青苜蓿被掩映在草颗中，有一股清香的味道。牧羊人忘了荞麦地深处是苜蓿田，羊儿涌进了苜蓿田，吃了苜蓿，那是撑破肚皮走不出的地方！
“撑死羊了！”这消息不径远走。牧羊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拿着头往地上撞。人们怕他寻死，几个人守着他，骂的劝的，多数人不建议让他赔，因为接着他还得牧羊。
牧羊人对天发誓：“我再也不烧豆吃了！”可是经不住诱惑，不出几日，或者仅仅一年，这件事就丢开了，山坳原野，就又有烧豆的焰火升起来。
 吃完烧豆的嘴巴和手指都是黑的。当然了，不只牧羊人喜欢，谁都喜欢。因为烧豆的野味太迷人，简直让人抵不住诱惑！
 
2017,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