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危机时代世界经济远虑(2):金融监管与国际金融体系改革

本文为作者于2011年6月下旬在上海，无锡和北京一系列演讲和座谈主题“后危机时代世界经济面临的近忧与远虑” 中的节选。

造成这次全球金融危机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虽然人们对危机发生的主要原因还有争议，但是金融监管不力肯定是导致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

金融监管和体制的改革逐渐成为各国和国际政策的重点。

金融监管和金融体制改革的目的是为了降低金融体制的系统风险，为了使金融业更好地为实体经济服务。

金融是现代市场经济的核心。金融业发展的最终目标是将社会的储蓄以最有效的方式转变为实体经济中的各种投资，包括基础设施，住房，生产能力，技术创新等方面的投资。但是，这次全球金融危机的发生表明，在前一段时期，特别是在美国和欧洲等发达国家，金融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偏离了为实体经济服务的目标。一些金融产品的创新和交易似乎只是为了金融机构自身谋取利润，从而形成了不断膨胀的金融资产泡沫，最终导致了百年一遇的全球金融危机。

美国出台的金融监管法案

2010年美国国会通过的DODD-FRANK法案主要包括下几点，其它发达国家的金融改革也围绕着类似的问题。

首先，如何解决“大不能倒”的金融机构问题。

在金融危机当中，一些资产规模庞大的金融机构倒闭，或濒于倒闭，是系统风险上升的主要原因。这些金融机构不但规模庞大，而且与其它金融机构和非金融机构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它们一旦倒闭，将会使整个金融系统瘫痪，使实体经济陷入萧条。

例如，美国的“两房”，房利美和房地美公司，他们持有约5万亿美元的房地产贷款，几乎是美国房地产抵押贷款总额的一半。同时，世界上许多国家的中央银行，以及很多退休基金持有着这两个公司发行的上万亿美元的债券。由于房地产泡沫的破灭和次贷的崩溃，这两个公司在2008年下半年实质上已经破产。但是如果真的允许它们破产，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全球金融体系的大动荡和美国房地产市场的瘫痪。因此，美国联邦不得不投入大量的资金接管了这两大房地产贷款公司。

美国国际集团（AIG）是另一个例子，它是世界上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拥有超过1万亿美元的资产，在100多个国家有保险业务。美国国际集团为许多金融公司提供债务风险保险。一旦它倒闭了，将会在全球债务市场引起“骨牌”效应。美国财政部不得不在2008年下半年提供了850亿美元援助，收购了AIG�的股权。

如何避免类似的情况在今后发生呢？

DODD-FRANK 法案要求对规模过大，结构过复杂的金融机构在资本准备金，杠杆率，流通性，风险管理等方面实行比其它金融机构更为严格的规定，限制金融机构规模的不断膨胀。必要时，将一些过于庞大过于复杂的金融机构分拆。同时规定今后不会再用纳税人的钱来援助濒于倒闭的金融机构。

改革方案还包括如何保护消费者的利益，减少消费者受到金融机构误导和欺诈的风险。

在美国房地产泡沫破灭之前，很多银行和贷款公司，明明知道一些消费者不具备购买住房的收入水平和借贷能力，仍然误导他们，向他们发放次级贷款。最终不但导致了次贷危机，也使很多消费者倾家荡产，失去住房，失去储蓄。

金融危机爆发之前，一些金融机构为了谋取高额利润，向很多投资者，包括退休基金，推销了大量的其风险超出他们所能承受能力之外的金融产品，给他们造成了巨大损失（例如，美国某一城镇中小学教师退休基金因被误导投资了欧洲银行“债务违约调期”血本无归）。

为了保护消费者免于金融欺诈和误导，DODD-FRANK金融改革法案决定成立消费者金融保护局，负债监督金融机构推销的各种金融产品。

如何改革金融机构高管层薪金制度和激励机制也是金融改革的重要方面。金融机构，特别是高管层，丰厚的薪金和奖金一直是人们所关心的问题，但是，金融改革并不是要设定薪金和奖金的限额，而是要改革薪金和奖金的制度，使薪金和奖金与公司的长期业绩挂钩，避免高管层为了追求短期的利润而冒过高的风险，在冒险失败后，由政府用纳税人的钱来买单。

金融改革还包括加强对金融衍生产品交易的管理。金融衍生产品，包括期货，股指，利率调期，债券违约调期，等等，是投资者避归风险的工具。但这次金融危机也暴露出金融衍生产品交易存在的严重问题。例如，虽然债券违约调期可以降低债券投资者的个体风险，但是，它在某些情况下会增大金融系统整体的风险，特别是在债券违约调期交易缺少透明度，发行债券违约调期的金融公司担保金不足的情况下。上面提到的AIG在危机中濒于倒闭，美国政府不得不出面挽救是明显的例子。

金融衍生产品方面的改革措施主要是增加交易的透明度，监督发行金融衍生产品的公司，确保它们有充足的担保金。

信用评级机构也是金融改革的议题之一。危机之前，信用评级机构显然过低的评估了与次贷有关的债券的风险。如何增加评级机构的独立性和评级的透明性是改革的重点。DODD-FRANK 法案要求在证监会下成立监督评级机构的办公室，并要求评级机构公布他们评级的方法和他们评级的历史记录。

据估计，要将DODD-FRANK 法案变为具体的法规，可能会有4-5千页长，需要在今后十年逐步实行。而目前已经有一些金融机构对其中一些复杂的规定发生抵触，认为实施这些法案会严重影响银行和金融业的效率。

国际金融监管和国际金融体制方面的改革也拉开了序幕。

例如，国际清算银行（BIS）的银行条例和监督委员会已经颁布了新的国际银行资本标准协议，即，《巴塞尔协议III》。根据这项协议，商业银行的核心资本充足率将由目前的4%上调到6%，同时计提2.5%的防护缓冲资本和不高于2.5%的反周期准备资本，这样核心资本充足率的要求可达到8.5%-11%。总资本充足率要求仍维持8%不变。此外，还将引入杠杆比率、流动杠杆比率和净稳定资金来源比率的要求，以降低银行系统的流动性风险，加强抵御金融风险的能力。

巴塞尔协议III的实施将会对世界经济、金融体系和银行业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从长期看，充足的资本有利于银行业的稳定，但短期内，资本增加将造成信贷成本增加，可能会制约经济增长。为了将短期的负面效应降至最低，协议实施的过渡期一直到2009年。

在改革国际货币基金，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组织的治理结构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例如，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在这些组织的话语权和决策权得到加强，更加符合发展中国家目前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