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清香

                                                          文/代连华

最早认识那对夫妇，是他们背着菜篮子走入小区时，被保安拦下。这栋新建成的小区管理严格，不准闲杂人随便出入，那对夫妇就在小区对面摆下摊位。

小摊上各种蔬菜摆放整齐，菜根上还带着黑色的泥土。那对夫妇不停地介绍着，这是自家小园里种的菜，没有化肥放心吃吧。蔬菜很新鲜，有一种极熟悉的清香，而且比市场里的蔬菜还便宜，结果很快卖完了。小区居民纷纷询问，什么时候还来？那对夫妇倒也爽快，天天都会来。

此后，他们的菜摊天天出现在小区对面，极大方便了小区居民的生活，因为这栋小区地处偏僻，客源也不多，很少有商家来此做生意，即便有也是天价。

有一次，我好心地提醒他们，菜价实在是太便宜了，可以和市场同价就可以，否则会亏本的。那对夫妇相视一笑，连连摇头说，这是自家园子里的菜，不值几个钱，你们吃着放心舒心就可以了。

有时候他们在阳光下暴晒，却很心疼地将菜盖上湿毛巾，以保证蔬菜新鲜。有居民开玩笑地说，那对夫妇放着高价菜不卖，偏来小区卖菜，还要被保安撵来撵去的，是不是有些傻呀。也有居民警惕地说，看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卖菜的，是不是另有企图呢？无论说什么，菜总是要买的，而且每次买回来的菜都是最满意的。

后来，保安看他们很诚实，菜好价低，就特别允许那对夫妇在小区大门前摆摊，如果累了，可以坐在花坛上休息，阳光照过来还可以乘阴凉。那对夫妇倒也知趣，每次卖完菜临走时，都要把那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菜很新鲜，青脆欲滴。每次路过小区那里，都能嗅到一地清香。有几次，那对夫妇没有按时来，小区居民竟觉得缺点什么，不停地向门口张望。当他们再次出现时，已经有人像老朋友似的，关心地问这问那。

夏天过去，那对夫妇再也不曾出现。小区居民开始怀念他们。

有一天，我去乡下参加婚礼，意外地看到那对夫妇，我惊喜地打招呼。他们愣了好久，直到我说出居住的小区，他们才恍然大悟。我很委婉地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再去小区卖菜？

原来，夫妇二人生活的确很富裕，在村里承包大片土地耕种。但他们却有一位智障的儿子，已经十六岁了。有一天，儿子独自外出走失了，夫妻俩急得四处寻找。而他们的儿子竟然坐着公交车，从乡村来到县城，人生地不熟加上交流有障碍，过起了流浪生活。

孩子流浪到小区时，已经是蓬头垢面饥饿难耐。小区居民发现孩子后，马上报了案，并积极给孩子提供住处，有给孩子拿玩具的，有给孩子送吃的，也有给孩子买来新衣服的。短短几天，智障孩子并没有受一丝委屈。当他们夫妇在派出所见到孩子时，智障的孩子竟然清晰地说出了“叔叔阿姨都是好人。”

那对夫妇说，一直很感激小区里的居民们对孩子的精心照顾，却不知道如何表达。于是，夫妇俩就把园子里的菜择洗干净，背到小区这里来摆摊，不为挣钱，只为让居民们吃上新鲜的蔬菜，他们才安心。

关爱智障孩子的事情是发生在我们小区，过后也没人再提起。没有想到，孩子的父母却时时挂在心上，他们用朴素而又温馨的方式表达了谢意，那是一种善良的传递，也是一种爱的延续。

每次走过小区门前，依然能嗅到一地清香，弥漫在空气里，每个人心里都洋溢着和谐与美好。

一地清香，尘世芬芳。

《幸福悦读》2015年第2期，首发于《山东青年》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