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谭征夫
谭征夫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0
  • 博客访问:2,222
  • 关注人气:4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老屋(散文)

(2022-09-28 10:36:52)
标签:

旅游

情感

文化

娱乐

杂谈

 

 

 

老家渐渐富了起来,许多家户把老屋扒了,修起水泥平顶楼。退休回乡定居的父亲也想这么干,可绕着老屋转几圈之后,他眉头一拧,晃晃花白的头说:“不扒!”我赞同父亲的决定。在我看来,老屋是有灵魂的,有疼痛,有呼吸,有蕴藏,有坦荡,既是避风港,也是安乐窝。如果拆了,我们的心里肯定会留下难以填补的空白。

老屋为“干栏式”建构,歇山式屋顶,五开间,两端和后面为土墙。下层圈养牲口,二层住人,前面正中,也就是第三间,往里收一格,开了大门,搭了木梯供人上下。迎门便是堂屋,板壁到顶,中设“天地君亲师位”。板壁后面,是长辈卧室。卧室左侧为灶间,设祖宗牌位、灶台、火塘、石碓、木舂、石磨等,右侧摆放农具和杂物。第三层两边铺着楼板,中间搭木梁,用于悬挂收获的苞谷、高粱、小米等谷物。屋顶虽然有玻璃明瓦,可光线并不充分,屋里总是朦朦胧胧的。

一百多年前,高祖和其他三户人家迁移到此,垒石为基,破竹为墙,茅草盖顶,修了这幢房子共同栖身,再合力修建其他房子,然后像树大分叉似地各自开枝散叶,渐渐形成了一个人丁兴旺的村落。到曾祖父这一辈,家境渐好,夯土为墙,烧瓦盖顶。儿时,我在老屋里到处爬,到处钻。我始终觉得,岁月的浸淫,时光的流转,人事的更迭,都会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黢黑的屋檐,幽暗的楼角,甚至是土墙的缝隙里,都可能藏着令我眼热心跳的秘密。

我到铁路上来之前,多次参与村里起屋建房这类大事。繁重的劳作令我不断感叹,祖先们修建那些房子时,艰辛程度难以想象。源于百越僚人树居遗风的“干栏式”房子,是山里最普遍的住房模式。修建这种房子,最关键的是打基础、上房梁和夯土墙。在山里人的眼中,这三道工序一点不能马虎,稍有差池,就会灾及当下祸延子孙。

奠基仪式按照勘舆师计算的吉日吉时举行,庄严隆重,十分神秘。在场的只有勘舆师、石匠师傅和主人,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第一块基石必须是整块原石琢成,埋进土里半米深。基石立好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老家经常发洪水,墙基一般垒砌一米至两米高,一米宽,像一堵石墙。石匠师傅忙着垒砌,帮工的人则搬运石头。近午和傍晚,石工拉长了腔调吆喝:“放炮啰,躲开啰!”放炮开石之后,才进膳歇息。打基础期间,满眼是人们忙碌的身影,满耳是锤凿敲击的叮当声。

基础打好后,木匠师傅进场开墨。如果三开间,则竖两排房架,各排四根原木,五开间,则竖四排房架,中央大柱一般高达十米。木匠师傅将柱、梁、枋、桁、檀主要部件制好后,便举行上梁仪式。这种仪式一般由德高望重的长者主持。立第一根大柱时,柱脚垫三块银元或三块铜板。上第一根穿梁时,木匠师傅将大红公鸡血洒上去,然后率领徒弟一边唱“上梁歌”一边按顺序将各梁架上去。帮工则抡起木棰击打,将穿梁榫头嵌进柱子。柱梁全为榫卯相接,不用一颗铁钉。房架搭好后,木匠师傅将三根檀条垫上红布钉在横梁上,上梁仪式宣告结束。起屋上梁最为隆重,远亲近邻都来祝贺,喜宴连开三天,村里喜气洋洋。

房架搭好后,夯墙师傅带着徒弟闪亮登场。他们夯墙的工具是两块大夹板,两块小档板,两根扁形木舂。两人在石基上装好夹板,往里洒大红公鸡血,用指尖往四面八方点酒敬神,再倒进第一筐土,然后操着扁形木舂一起一落使劲捣夯。这一格夯实了,卸下夹板接着夹第二格,接着一人朝里一人朝外,把扁形木舂当成拍子,将土墙外侧拍平。随着土墙层层升高,帮工的人踩着跳板往上挑土,土墙高达一丈时,能挑土上墙的都是胆大心细的汉子。房子是歇山式的,土墙夯到两丈高时,就得往上夯成等腰三角形。打尖顶时,师徒一边一个,顺着斜面捣夯,夯实后,他们卸下夹板,对着蓝天白云连吼几声,把辛苦和喜悦释放。

紧接着,便是填平地基、上房盖瓦、铺板隔间、开门搭梯。虽然是后续工作,但每道工序都不能马虎。多则六个月,少则四个月,一幢“干栏式”木楼终于竣工,在以后的日子里,遮蔽着和见证着这一家的兴衰荣辱。山里大部分住房,都是这么修起来的。

在山里,像我家一百多年历史的老屋已经不多。父亲没有扒掉老屋,而是在老屋前面一块空地上另修一幢三层的水泥平顶楼,把老屋挡得严严实实的。我仔细看着,感慨不已:“这就像长大成人的儿女给年迈的父母遮风挡雨似的。”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我当初就是这个意思!”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