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以后的永嘉县,是温州莲花流行较广的地域,使濒临绝境的温州莲花起死回生的人是朱翠月。
朱翠月(1930~1989),永嘉县岩头镇降坑村人,乳名“降坑奶”(囡)。温州莲花、花鼓双栖演员。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曾任温州市曲艺家协会理事。她演唱成名后,当地听众尊称她为“降奶”。
朱翠月幼时家贫,早年丧父,11岁开始学唱温州花鼓。18岁嫁夫陈明勋学唱温州莲花,此后她成为温州市唯一的既会唱花鼓、又唱莲花的女演员。她嗓音好,音域宽,勤奋好学,善于揣摩,不断改进演唱技艺,致使业务蒸蒸日上。1950年,她得知鼓词名家阮世池在温州城西演唱《文武香球》,便毅然把去梧田演唱的预约改期,放弃了一笔可观的收入,赶赴温州向名师求教;1955年,她听说瑞安莲花艺人方碎弟所唱的《洗马桥哭祭》中的【悲调】凄惋悲凉,便与丈夫一起赶往瑞安倾听,回来后便与丈夫一起,每天起早坐在床上苦练,竟使自己感动得泪流满面。年复一年,她的【悲调】练得与方碎弟不相上下。在词场演唱时,听众常为她的演唱所感动,尤其是她唱悲愤的哭腔时,听众中也有人饮泣呜咽。
1956年,鼓词名师管华山向我推荐朱翠月,希望我能够去听听她的演唱,于是我与管华山一起前往位于公园路的文化书词场,作为一名普通听众悄悄坐在一边。眼前的演唱者是一个青年女子,年龄与我相仿,扎短辫,穿一件灰色列宁装,旁边手持道情筒的中年男子当然就是她的丈夫陈明勋了。她演唱的曲目是《洗马桥·摆生祭》。我发现,她的声音哀怨、凄惋、沉郁、苍凉,有时会出现轻微的颤抖,夹杂着低沉的气声,这声音有时像山涧涓涓细流喃喃自语,有时则像一股强大的洪流起伏涌荡,有时更像激流遇到断崖,从高空倾泻而下。她的声音似乎有极强的穿透力,能够直接撞击听众的心灵,也许这就是听众所说的“降奶调”。陈明勋的帮腔对朱翠月的唱腔起到一种烘云托月的效果,当唱腔下行趋向低沉时,帮腔会突然翻高,令听众的情绪为之一振;当唱腔快速推进到近乎顶点时,帮腔会突然变慢,听众的心情也随之舒张,二人简直是珠联璧合,融为一体。当她唱到萧月英全身缟素,手捧香盘,跪在洗马桥头面向苍穹泣告时,演唱者本人居然唱得声泪俱下。
演唱结束后,管华山把朱翠月介绍给我。她告诉我,她所唱的莲花借鉴了多种戏曲曲调与板式,其中的【悲调】,是受到越剧【清板】的启发。她说,有一次,她去看吕爱宝的《泪洒相思地》,那段【清板】中有十八个“我为她……”令她心旌摇荡无法控制自己。她认为,【悲调】的本质是感情,只有演唱者自己感动了,观众才会被你感动。
这是对艺术深刻的领悟,也是一个艺术家智慧的沉淀。
朱翠月在曲艺战线上数十年如一日,深受听众爱戴。她虽出生在永嘉山区,但演唱的足迹遍及浙南各县,甚至平阳较偏僻的马站、霞关(今属苍南县)等村庄都曾邀请她去演唱。1958年省首届曲艺会演时,她获得优秀演出奖;1979年在温州地区曲艺会演中,曾获表演一等奖。她生前曾被选为永嘉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县政治协商会议委员。
由于朱翠月去世时间较早,留下音像资料极少,曲谱则仅有一例朱翠月、陈明勋合唱,朱永麟记谱的《洗马桥·哭祭》。这种谱例的记录与实际演唱效果距离很大,朱翠月的唱腔首先是一种情调,这种情调是一种承载感情的旋律,她的声腔下滑音与颤音较多,很难用简谱体现出来。
因为出了个朱翠月,温州莲花才有可能成为除鼓词之外温州第二大曲种。2008年,温州莲花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朱翠月的贡献还远不止这些,她的成功也远不止对莲花原有的曲调进行改造,也远不止是创造了被众多听众所称道的“降奶调”,而且还对莲花的演唱形式加以改进,创造了一种被命名为“伴琴莲花”的崭新的演唱形式。
莲花虽为二人演唱,但伴奏乐器只有一个道情筒与两块竹板,古板与单调自不待言。早在1958年,戴春兰在首届全国曲艺会演中演唱的莲花《盲人翻身乐》,已经融合了多种曲艺品种与多种乐器,有唱龙船的小锣;有温州鼓词独有的牛筋琴、扬琴、二胡甚至大鼓等;1986年,戴春兰与阮爱兰合唱的省会演节目《牢骚婆》,也增加了大提琴与牛筋琴。此后,戴春兰与阮爱兰搭档的合唱,阮爱兰用琵琶托腔已成为大小莲花的常态。
像《盲人翻身乐》这样的曲目,在演唱时需要有一支庞大的乐队,只能作为会演节目的展览性演出,在平时是绝对行不通的,因为这会大大增加成本。朱翠月的“伴琴莲花”经过多次实践,最后决定只增加牛筋琴与二胡,三弦与琵琶则任选一样。由于各地对朱翠月的聘金都较高,这支5人的“伴琴莲花”在60年代初曾风行一时。
朱翠月与她的丈夫陈明勋
(原载《温州晚报》2012年12月01日【地方夜谈】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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