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局是我们都想看到的。

背弃过去。彻底逃离。

也许她真的做到了。

少女失踪之谜

一次没有终点的远行

文/禾禾

Part.1 一个高中老师的自白

一

我需要稍微整理一下才能把这件事清楚的叙述出来。

一个星期前的星期五，我所任课的高二2班的一名女学生顾燕，在第二节课下课后因身体不适离校后就杳无音讯。不论是她的家人还是关系好的同学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那天晚上，顾燕的父母打电话给2班的班主任，也就是我的同事田老师，向她询问顾燕的情况。田老师在得知顾燕不知所踪后立马联系了班上所有同学，得到的却都是“不知道顾燕去了哪里”的答复。

这一晚不论是顾燕的父母还是田老师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田老师陪同顾燕的父母去了附近的派出所报警。接警的年轻民警一边做笔录，一边面露难色的回答三个人的提问，说是顾燕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失踪的原因有很多种，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一个高二的男生突然消失不见，父母也是着急得到处去找，隔了一个星期后，失踪的孩子又跑回来了，原来是因为和父母之间有了矛盾，所以才跑到朋友家住了几天。这次顾燕莫名其妙失踪，搞不好也是因为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自己住到了外面。

可顾燕的父母却当场否定了年轻民警的猜想，说是顾燕很少与他们发生矛盾，一直以来也都听话懂事，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任性的事。田老师也说顾燕平时在学校性格开朗，为人正派，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会用离家出走的方式去解决。

年轻民警抿抿嘴，此时的心理动向不得而知。他做好笔录就让顾燕的父母和田老师回去等消息，有什么发现再联系。

再之后的不到48小时，顾燕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然后就到了星期一，顾燕失踪的新闻在学校里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猜测顾燕的去向。有的说她被绑架了，有的说她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有的说她自杀了，有的说她遇害了。

教导主任在全校大会上怒斥散布谣言的学生，并说要是再听到不靠谱的言论就要进行处分。可教导主任的话并没有任何威慑力。课间我走在走廊上，能清楚的听到从我身侧走过的女学生用各种口吻谈论着顾燕的事。

我带着教科书来到高二（2）班的教室门前，教室里一如从前一样噪杂，我不得不一边往讲台走一边大声提醒学生们上课铃已经响了，快点安静下来。

我将教科书摊开，余光瞟见有几个同学把其他科目的教材教参拿出来，仿佛理所当然一般。毕竟不是主要科目，一学期甚至只有一场开卷考试。学生们在思想品德课上做着其他科目的作业，或者用纸片聊着各种八卦。我站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念着教科书上的文字。

我沉浸在我的世界里，学生们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明明身处同一个空间，思想却从未有过任何碰撞。

半年前我从一所三流大学毕业，按照父母的意思来到了这所极其普通的高中担任思想品德课的老师，然后，就遇到这次的事件。

二

我是学校第一个入职的90后教师，所以一来就受到各方的议论。尤其是班上的学生知道我的年纪后就更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我在学生之间没有威慑力，这点我自己也心知肚明。

实话说，面对几十个没比我小多少的学生，我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尤其在说完一句话后，四周传来不以为然挑衅的声音，虽然大部分都是幼稚可笑的，可我却也没办法义正言辞的驳斥他们。有时候我将班上遇到的问题向其他同事倾诉，教龄超过20年的田老师也是连声叹气，说现在的孩子不如从前一样乖巧了，如今的社会愈加纵容未成年人不守规矩，为所欲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问题少年。

我虽然暂且没有觉得情况有田老师所说的那样严重，却也还是同意她的一部分观点。好比在顾燕失踪后，高二（2）的课堂并不见一丝悲痛。他们仍然在课间聊着明星八卦，仍然在课堂上看小说漫画，会为半点大的事情笑得不可抑止。

而我相信，他们感情缺失的背后一定都是因为有一对毫无同情心的自私的父母。这样的父母会在子女班上有学生失踪后打来投诉电话，要求学校尽快将事情平息，好让他们那些在课上睡觉或者捣蛋的孩子可以“专心学习”。

田老师一个上午接了不下五通投诉电话，甚至还有家长要求将他的子女转去其他班级。田老师只得苦口婆心的劝说。一个小时后，那位家长终于还是同意让他的小孩继续留在（2）班。

我把从教师食堂打包来的饭菜送到田老师面前，她冲我抱歉的笑笑，然后喝了口水，半晌才开口说话。

“真是难搞啊。”

我附和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警察那边还没有什么头绪么？”

田老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整个城市那么多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失踪，上哪儿去找。”

我说也是，每年失踪人口成千上万，顾燕的失踪毫无征兆，要调查起来确实很难。

“其实还是有线索的。”田老师打断我的话，然后，她将迄今为止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有关顾燕的消息告诉了我。

原来顾燕失踪的那天晚上，田老师就让住在顾燕家楼下的另一个（2）班女同学将各科发下的作业本和习题卷替她带回去。那名同学事后描述称，她在敲了顾燕家的门后见没人来开门，所以只是把作业本和卷子夹在顾燕家门缝里就走了。那晚顾燕没有回家，这些作业本按道理应该没人认领，可是顾燕的父母表示，他们从始至终没有见到家门口有任何东西，更别提什么作业本。

难道是顾燕在她父母回家之前就将作业本和卷子带走了？

这是田老师和我在知道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

如果真是这样，就说明顾燕曾经回过一次家，将作业本和卷子带走后才失去联络。据顾燕母亲说，当天她除了下午去了家附近的超市买菜的一小时外，整整一天都待在家里。那名女同学是在5点15分左右将作业本送到顾燕家的，顾燕母亲是在5点25分左右回到家，就在中间的短短10分钟里，放在门口的作业本和卷子就消失了，时间卡的刚刚好。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如果真是顾燕将作业本取走的，她为什么不肯回家？

这当中有一种可能，就像先前民警说过的，顾燕也许是和父母发生了矛盾，气急之下决定住在朋友家。但是她一开始只打算借住一两天，等气消了后再回家，所以不愿意将功课落下，因此才特意回家一趟去拿老师布置的作业。在那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燕才算彻底失去联络。也就是说，如今的顾燕凶多吉少。

听完田老师的描述，我呆呆的望着她，脑海里浮现出不好的景象。虽然时下气温并不算低，但我仍然觉得浑身发冷。田老师也连声叹气，她有个年纪和顾燕相仿的女儿，想必对这件事的感触要比我更深。

我们两个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仿佛谁也不愿将最坏却也最有可能的结果亲口说出来。

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打响，田老师把吃完的盒饭扔到垃圾桶，起身准备去上4班的语文课。4班是重点班，学生要比2班的省心得多。她总和同事提到4班学生怎么怎么好，2班学生怎么怎么懒惰，但到底还是2班的班主任，对自家的孩子还是要更为偏爱的。

顾燕失踪后，她的母亲曾经来过一趟学校。那天田老师让我帮忙代了一节2班的语文课，自己留在办公室听顾燕她的母亲倾诉。我从2班回来后，看到顾燕的母亲满脸泪痕，而坐在她对面的田老师也是双目通红。

此时此刻，田老师大抵不是以一个班主任的身份在与顾燕的母亲说话，而是以同样作为母亲的身份体会这份悲痛。

我突然想到自己，如果有一日我也失去音讯，我的母亲也会为我难过么。

大概……也许……不会吧。

三

顾燕失踪后的第二个星期有一场为期两天的高二年级月考。所有班级都需要布置成考场，所以要求学生将课桌里的杂物都清理出来，不能有任何和考试无关的东西留在教室里。

顾燕课桌里摆放的课本和文具暂且由我保管，这是田老师的请求。我趁着2班打扫教室的时候溜到班上，用一个大纸盒将顾燕的东西统统放进去，再搬回到办公室。纸盒里有几本教参，两只圆珠笔，还有几本练习本。思想品德的教科书也在其中，封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班级，甚至还有任课老师的名字。我出于好奇，随口翻了几页，发现教科书里面写了很多我课上讲过的内容的笔记。

我有点惊讶，若说好学生我不是没见过，但大部分的人都会在课上写其他科目的作业。思想品德不是高考科目，花时间在这节课上听讲根本就是无意义的。老实说，就连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顾燕却认真地做了笔记，而且一字不落，纵使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注视我的双目。

我把顾燕的思想品德教科书面朝下盖上，像是不愿意去面对曾经那么认真听过我的课的学生就这么消失不见的事实一般。我摁下电脑的开关，开始在学校系统内搜索有关顾燕的信息，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

没过一会，教导处主任过来通知开会。虽然月考不考思想品德，但因为我也要帮忙监考，所以只得放下手里的事一并跟着去了。

阶梯教室里坐了几排教师，教导处主任在讲台上照本宣科的念着监考注意事项。我坐在下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记着她说的话，直到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当教导处主任抬头，随意问了一句“还有什么问题么”后，有一位年轻女教师举了举手，在众目睽睽下站起来，说：“请问还需要为2班的顾燕同学布置考位么？”

教导处主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神色，然后她清清嗓子，回答道：“留吧。将她的桌子放到教室最后一排最靠后门的地方。如果她回来考试，也不会影响到其他考生。”

那位年轻女教师点点头坐下，周围的人也收回了注视着她的目光。

会议结束后，我跟着另外两个老师领了布置考场需要的东西后来到了高二年级所在的楼层。因为明天要考试，所以今天的晚自习取消，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我们三个人并行。

我负责将印着考生名称、考号以及座位的打印纸张贴在教室门外，另外两个老师负责将考生的信息贴在对应的课桌上。除此之外，还需要将教室里悬挂的名人名言都用白纸贴上，以防学生以此作弊。

将白纸都张贴完后，我进到教室里面，其他两位老师还在忙碌，我只有站在教室的一侧等待。

“顾燕？我们年级只有一个顾燕吧？”其中一位老师盯着手里的考生名条有些无措。

“对，只有一个顾燕。”之前我在校内系统里搜索顾燕的信息时只搜到一个“顾燕”，不会再有其他学生叫这个名字。

“哦……那要把她的位置安排到最靠后门的座位。”那名老师叹了口气，把属于顾燕的名条贴在了最靠教室后门的课桌上，“这么好的孩子，说不见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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