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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干校

(2012-12-13 00:23:24)
标签:

杂谈

分类: 干校记忆

  离开干校 

                                              

                                                                                                                                                   

1972年夏秋之交,干校忽然宣布要往河北省分配一批干部,在宣布的名单里,有妈妈的名字,她被分到X市。

听到这个消息,最着急的是我的外婆。外婆打听到X市是河北省的一个小城市,那里的主要食物是棒子面和高粱米。外婆心急如焚,因为妈妈有胃病,且我家是南方人,妈妈从小吃惯了大米,当年在北京都不适应,何况要调到整天吃粗粮的地方。为此,外婆从上海给干校领导发来了加急电报,请求干校考虑妈妈的具体情况。

接到电报,领导找妈妈谈话。妈妈表示,外婆发电报的事她并不知道,她又一次坚决地服从了组织的决定。但妈妈还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去X市,把我先留在干校。妈妈对我说,那边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她得先去看看,再决定我的去向。

9月份,计委干校的第一批干部离开襄北奔赴河北省。10月份,妈妈给我来信,说计委通知她:已和X市协商好,让我到那里进厂当工人。后勤连的领导也把这个消息通知了我。

在此之前,三线工厂已经两次到干校招工。剩下的这些青年,大多因为父母的问题没人要。看着那些根红苗正的青年一批批走了,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那里?现在,有了一个当工人的机会,我还是挺高兴的。

10月,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此时,我的好友小M正在北京探亲,小J正在上海探亲。本来我已和小J约好,先去上海看外婆,找小J玩儿,然后再去X市。但妈妈来信,希望我尽快去工作单位报到。恰好有几位干部要回北京,干校就让我跟随他们一起走。

我在匆忙中告别了干校,这一别距今恰好四十年。直到去年,我在新浪开博,才和当年干校的几位小青年联系上。有几位校友曾询问我离开干校时的情况,zhangli0488也曾在电话里问过我的这段“历史”。我告诉他,我离开干校后写过一篇小文真实地记录了这段“历史”,这篇小文跟随我四十年居然没丢,等写到这段的时候,我会把它晒出来。但真写到这儿了,又觉得要把它拿出来给众人看,让我感到汗颜。在我这篇十九岁时写的文章里,满是迷茫、幼稚和脆弱。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离开家长独立生活的经历,也是我第一篇为自己写的文章,同时也是那个年代社会的真实写照。白纸黑字的记录,连粉饰的余地都没有,我干脆把它原封不动照搬在这里。按照我写博文的习惯,原文中的地名、人名在此用英文字母代替,文中括号内的加粗字体是我作为说明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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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生活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

我接到当工人的通知,高兴极了。我向往着新的战斗岗位,向往着今后的独立生活,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告别了襄北,告别了同学,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吝啬的“主人”只给买了到X市的车票,但由于我的户口还未迁出,所以还是给开了去故乡的介绍信。

先走了一个多月的母亲在X市车站接我,当她听到车票只给买到X市时,怒了,因为这并不是钱的问题。

第二天上午,母亲领着我去买北行的车票,售票口坐着一个象是纠察一类的男人,傲然地以临时代办的身份自居。他脸上带着装腔作势的严肃,看完介绍信后便往抽屉里一扔。

“请你把介绍信还给我们。”母亲忙说。

“不行!”

“住招待所还要用呢。”

“那你就拿走吧!”

“啪”的一声,介绍信被扔了出来。我们拾起介绍信忙问:

“票呢?”

“不给你办理!”

我们呆住了,还有什么可说呢?愤怒、委屈一起涌了上来,我哭了。

母亲终究老练得多,她请另一位服务员把票买来了,但介绍信仍被那个男人扣下了。

我又坐上了北去的列车,车窗外的景象仍和三年前经过时差不多。深秋的田野飞快地闪过,道边的白杨一株株被呼啸的列车抛到了后面,但我还是觉得车开得太慢,多想快些见到“阔别”三年的故乡!

故乡雨雾蒙蒙地迎接了我。尽管天已黑了,火车站外又冷又湿,但我还是非常高兴和激动。时间并不太晚,大概因为下雨,街上行人很稀少。我很快找到不知在那里站过多少次的汽车站,我向站牌走去,想看看行车路线有没有改变。忽然,黑暗中有一个男声冲着我说:“你他妈看什么?现在没车了!”我这才发现站牌下正有一对情人在谈爱。尽管我知道现在离末班车的时间还早,但我不想惹事,转身向下一站走去。我感到自己像一个外乡人,同时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

终于,公共汽车载着我到达了目的地。这儿,就是养育了我十六年的故乡。茂密的紫丁香花丛边,是我幼时玩耍的地方;那在夜色中寂静无声的灰色楼房,是使我受到启蒙教育的小学校园;前面闪着灯光的三层楼房,曾经是我的家;我站在雨夜中默默地望着,兴奋地小声说:“故乡,我回来啦!”

由于介绍信被扣了,我只好去找母亲的一位同事领我去机关招待所。招待所的服务员,是一些未下放的干部,由于有种种硬气的理由,被留了下来;我被领向一个四十开外,修饰过度的女人。

“这是XXX的女儿,到这儿迁户口,在招待所住几天。”母亲的同事向她介绍说。

XXX?”她用疑问的口气重复了一遍。“不认识,没有介绍信不好办。”

“这样吧,”母亲的同事说,“先让她住下,手续明天我给办。”

总算有了住处,一天的疲劳涌了上来,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早晨天一亮,我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就第一次独自一人去办大事——迁户口。我轻松地走进派出所,认为一切马上就可以办妥了。一位女民警翻出了登记本,冷冷地看了看我,很快填完了迁出证,递给我。我发现其中有一项没填(家庭出身)。当我提出要求让她填上时,得到的回答是:“我们不管。”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父亲是右派),但我不想求她,转身走了出去。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我想着那空着一格的户口迁出证,我想着来时母亲专为此事的叮嘱,我想着许多往事,我感到无依无靠,我哭了。

回到招待所,正好接到母亲的来信,信上说让我先不要迁户口,因为那边工作根本没有给我安排,母亲让我去问经办人。我扔了信就往机关打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你刚一去,就想当正式工,要求未免太高了吧?有个临时工干干就不错了。”一股怒火从我胸中涌了上来,原来是这么回事!走前他们的许诺全是谎言!我这才发现自己受了骗。怎么办?户口不明不白地迁出了,工作没有着落。我回想着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切,脑子里充满了问号,我哭了。

在母亲的努力下,户口迁出证上的空格终于被填上了(正巧YW叔叔在北京探亲,妈妈托他去找了派出所),但工作呢……

故乡的天气也一反常态,本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却总是阴沉沉的,间或落几滴雨,来时愉快的心情全被搅散了。精神上的压力和这阴冷潮湿的空气一样,紧紧纠缠着我,使我越发感到寒冷。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母亲身边的温暖。于是,我抛弃了来时的计划,决定启程了。

临行的早晨,下着细雨,妹妹和一个朋友把我送上了车。我茫然地注视着车窗上的雨珠,感到它和泪珠多么相似。我默默地倾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觉得这多么像是小声的抽泣。噢,我明白了,故乡,你是在哭着为我送行。我难过极了,但眼泪却已流干了,再也没有了。

列车开动了,拉着我走上了生活的路。

别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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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197210月,我在那个细雨濛濛的早晨离开了北京。

几天前,我还是一个北京人。几天以后,我已变为一个小城市的无业青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这从未有过独立生活经验的19岁青年弄懵了。在那个年代,我们是绝对相信组织的。万万没有想到,组织却不能让我绝对相信。

我怀着沮丧灰暗的心情回到X市。妈妈劝慰我说,事已至此生气后悔都没用,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她慢慢再想办法。

我们在X市举目无亲,计委出来的干部也不知道办事需要拉关系,请客送礼,妈妈只好一次次去地区劳动局找负责人商谈。刚开始,那负责人冷冷地打官腔。去得次数多了,负责人的态度有所转变。最后一次去,妈妈说:“你也是有子女的人。请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的孩子为了到这里工作,把户口从北京迁出了,到这里却没有工作,你是什么心情?”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妈妈的一席话感动了“上帝”。负责人说,他手里还有一个机动指标,让妈妈自己找接收单位。妈妈找了一起调去X市的LJ叔叔,为我选择了远离X市,但设备和技术力量是当地最好的一机部直属大厂——C厂。

拿到调令的当天中午,妈妈急匆匆赶回家,要带我去C厂报道。那天是周五,我不理解,当天报到,第二天周六就得回家,何不干脆下周一去报到呢?妈妈不和我解释,毫不犹豫带我走了。多年以后说起这件事情,妈妈说她当时无法和我解释。我说:“你不用解释了,我早明白了, 某某某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你是怕又有变故。”

197211月下旬,在妈妈的努力下,在同去的计委干部的帮助下,我终于成为一名国营大厂的正式职工。进厂后,我悄悄写下《走向生活》这篇小文,把它藏在箱子里,纪念我这段难忘的经历。

……

1972 年离开北京,我已成为一个外地人。在外地漂泊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的故乡。

1980年,命运给了我一次幸运的转机——我的工作单位迁回北京!

1980年春节前,还是同样的车次,还是同样的夜晚,我再次走出北京站。听着熟悉的京腔京韵,找到熟悉的公交车站……公交车驶上车流如织的长安街,望着华灯初上的天安门广场,望着车窗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我在心里默默呼喊:

北京,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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