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鲁迅先生作品的人,对他的杂文集《热风》里的“题记”,应该都不陌生。因为里面的一段话太有名,本打算用简短的语言来概述其大意,想想还是放弃了。世上有谁比鲁迅的文字还要简洁呢?如果有,那个人也一定是叫周树人。
“所以我的应时的浅薄的文字,也应该置之不顾,一任其消灭的;但几个朋友却以为现状和那时并没有大两样,也还可以存留,给我编辑起来了。这正是我所悲哀的。我以为凡对于时弊的攻击,文字须与时弊同时灭亡,因为这正如白血轮之酿成疮疖一般,倘非自身也被排除,则当它的生命的存留中,也即证明着病菌尚在。”鲁迅原本不想留下他的这些针砭时弊的文章,得亏他的几个朋友没有随声附和,要不这会给中文世界的阅读带来多大的损失,我想用“难以估量”不为过吧。
鲁迅先生是文人里最不矫情自恋也不太令大众反感讨厌的一个,就他的这段文字,还是能读出自谦之外的意味。
《热风》是他的第一部杂文集,看先生的意思是有出版商想出他在报纸上零星所写的短文,但在结集出版它之前,先生是与身边的三五好友一起讨论过的,这种不伦不类的文章,值不值得付梓出版?估计朋友们也是实话实说,先生您的眼光太独到文笔又太辛辣,您所抨击的不良的社会现象,并不是一时一地的个别现象,而是在不同的时空下,都在反复不断出现的社会问题。您的文章能长久流传下去,对后人也是个必要的警醒。
从鲁迅先生的作品出版时间先后来看,《热风》是在他已写出短篇小说集《呐喊》和学术著作《中国小说史略》之后,在当时的文艺界和学术界,鲁迅先生的名望都非常高,抛开版税收入不说,这种报刊专栏文章的结集与否,对他的社会影响力不会产生多大的变化,故而他对出版《热风》的态度,也就不是很积极。
这在那些还没有被社会认可的文艺青年的眼里,鲁迅先生对文学价值和意义的评判态度,非常值得效仿,但他对自己写出如投枪匕首一样有杀伤力的雄文,却连结集出版都无所谓,也太令人对文学写作感到无望了。幸而这只是鲁迅先生的“凡尔赛”表述,没有付诸实施,我们才读到继《热风》集之后的那么多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