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推土机

挖掘机

吼叫着的拆除破碎挖沟机

我们——

鄂式夹钳建筑拆除钳

旋转式电动液压钳

摧枯拉朽的混凝土液压粉碎钳

我们——

液压冲击破碎锤、液压剪

棘轮式电缆剪

三段臂伸缩臂加长臂拆楼的巨人

我们——

安全帽、防尘面罩、防护镜

绝缘鞋和绝缘手套

隔绝着触觉、视觉、听觉和嗅觉

我们是机械的一部分：铁和橡胶

液压油和柴油

蜘蛛履带底盘和吊臂钢索

被精密控制和集中释放的蛮力

我们丢掉意志、选择、叹惋

我们是庞大机械和土方量的役卒

我们把表情

藏在工资卡里

我们——

活在世界的刀锋过处

我们在冷冽的清晨充气、加压

在燠热的正午吃光把子肉盒饭

我们短暂对视，偶尔环顾

瓦砾瓦砾瓦砾瓦砾

瓦砾的四季绞缠堆垒，那废墟

生灭过欲望、骄傲、低吟与浅唱

鸽子的窝太太的客厅

痴男怨女的情仇遗落花楹回廊

神话成灰，金乌鸦鼓翅飞离

违规的艺术已死，泡沫幻灭不响

那贫民的蜗壳、那卖春的软榻

拆迁款勾起的兄弟反目

和开了三个世纪的墙角藤花

那短暂被讲谈注定被遗忘的诸空相

我们不是不可思考并辍止暴力

只是迫于真实而坦言——

那“他世界”的痛与爽

与我们何干

我们——

我们和我们的同伴与妻儿

我们共同的苍老父亲

唯一在乎的是聚酯纤维五点式防坠落安全带

系着的

未坠落的故事

——2024、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