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京城在3月末还会有雪。18岁前我就做足了逃离的准备,对这座城市的记忆粗疏潦乱,包括它的雪。
清晨醒来,朋友圈已是飞雪满屏,都好看,也都差不多,有人在雪地上写了两个字——“倦飞”。
窗外的两树白玉兰和一树红玉兰本已经开了。今晨凭窗去看,似乎已开的玉兰正对含苞的说:“好大雪,心想的事,就放缓些吧。”
看过一日本作家的书,忘了是谁,也忘了书名,书上说:“雪落在京都,也就有了些许俳意。”
此时要出门,需穿厚衣裳,还是穿那件好几个冬天都没碰过的长款羽绒服吧。可穿上,又不禁后悔——那人的体香,居然都还呢。
旧园的角落里有座红桥,颜色很辣眼的。隔着飞雪看,却像个古典姑娘,宋朝?明朝?
去老城墙,马道上积雪三寸,凸起的那排箭垛上也是,像一张张宣纸的斗方。用手指头逐个写上一、二、三、四……到一百六十七,就到了尽头。这是我头一回数清它呀。
有人在冷冷地吹埙。没错。
脑后一群喜鹊扑棱棱急飞而去,像我小时候的雪后,招呼兄弟们去后海溜冰、打群架。
记得吉兆胡同拐角处,总站个卖炒花生仁儿的老头子,一边顶着雪花叫卖,一边就着炒花生仁儿呷着酒。花生仁儿包在报纸里,5分钱一小包,酒是8分钱一两的。喝到微醺,不管卖了多少,他就回去睡了。
法信和尚也发来“九图”,出庙门一片雪茫茫,并没有路。
独自点了红红的小火锅,咕嘟咕嘟地响。酒就安静在那儿,触手可及,想想医嘱,算了吧。
最无聊时,总能听到雪的喊叫。
——2022年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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