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儿没去狱神庙
吕材桢
关键词 巧姐儿 狱神庙 刘姥姥 靖批 畸笏叟
靖批的第四十二回有四条批语：
102．应了这话由好批书人焉能不心伤狱庙相逢之日始知遇
难成祥逢凶化吉实哀哉伤哉此后文字不忍卒读辛卯冬
日（眉）
103．也算二字太谦（眉）
104．男人分内究是何事（眉）
105．读书明理治民辅国者能有几人（眉批）
后三条靖批都是就正文的文句加以评论或提出问题，内容不疼不
痒，文字上也无从查究。——我们只考究第一条：其编号为102，是
条长批，可探可查之处颇多，我们一句一句地来解剖：
1.应了这话由好
这一句来自凤姐儿对刘姥姥的回答：
凤姐儿听了，自是欢喜，忙道谢，又笑道：“只保佑他应了
你的话就好了。”（庚辰本）
“这话”是指刘姥姥为巧姐儿取名时所发的一通话，内有“遇难
成祥，逢凶化吉”这八个字。
2.批书人焉能不心伤
批书人：它在《红楼梦》的批语中是常见的，但从不用于问
句或惊叹句。
焉能不：《红楼梦》中无例。与它类似的“焉能无”倒有一例：
作者是幻笔，合屋俱是幻耳，焉能无闻？ （甲戌本，第二
十
五回。夹批）
心伤：《红楼梦》中词语“伤心”屡见，“心伤”则无例。
3.狱庙
狱庙：《红楼梦》中“狱神庙”这一专名从不简化。
.
4.相逢之日 始知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相逢之日: 巧姐儿与刘姥姥的相逢之日。巧姐儿的判词和红楼梦
曲第十一支〔留余庆〕对此都有预示：
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其判云：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庚
辰本，第五回）
“相逢”的时间是贾府抄家之后，“家亡”、“势败”。其地
点是在乡下。“相逢”者，巧姐儿和刘姥姥。
红楼梦曲第十一支〔留余庆〕：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
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
乘除加减，上有苍穹。（同上）
“巧”“遇恩人”“刘氏”，“忽遇恩人”等词语表明，是巧
姐儿遇到了刘姥姥，而不是刘姥姥遇到了巧姐儿：巧姐儿处于“动”
态，刘姥姥则处于“静”态;她们的相遇是一种巧合，有其偶然性。
“忽”，突然。她们的相遇还有某种突然性。巧姐儿事先一点
儿也没有料到会遇到刘姥姥。在刘姥姥这边，也是一样。——她在
乡下。 在她们的“巧”“遇”和“忽遇”之前，刘姥姥对贾府抄没
的事一无所知。
所以“伏线于千里”的“千里”是刘姥姥的乡下，不是同在一
处的某一妓院或狱神庙
“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凶”和“难"都始于城里，"吉"和
"祥"则成于乡下。
顺便提一下，湘云与妓院也无干系。（参见《 湘云的婚姻》，拙
著《<石头记>钩沉》的第十九篇。）
5. 实哀哉伤哉
”哀哉伤哉“不见于庚辰本的批语，甲戌本第十三、二十八回各有一
例：
“树倒猢狲散”之语，今犹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
伤哉，宁不痛杀！（第十三回，眉批）
是语甚对，余幼时所闻之语合符，哀哉伤哉！（第二十八回，
夹批）
靖本是眉批，位置上同甲戌本的第十三回;“实哀哉伤哉”套用的
却是甲戌本的第二十八回：“实”概括了“是语甚对，余幼时所闻之
语合符”一句。——可是，靖本的第二十八回“书缺”，那么那个老
问题又来了：文本乌有，何来批语？
6.此后文字
这四个字也是套用，套用了“此后笔墨”：
这方是正文起头处。此后笔墨，与前两回不同。（甲戌本，
第三回。夹批）
夹批又一次被改为眉批了。靖本偏向于用“眉批”，因为“夹批“
不自由，不能瞎编，它要受它所批的正文的约束。
7.不忍卒读
卒读，不词。——“卒”，动词，其所带的宾语系名词，如“卒岁”
的“岁”，“卒业”的“业”。“读”，动词，故“卒读”是毛君的创
造。——愚见以为，“卒读”是在翻译下面一句（“不忍下阅看完”）
时发生的：
每阅此本，掩卷者十有八九，不忍下阅看完，想作者此时泪下
如豆矣。
（甲戌本，第二十六回。夹批）
靖本第二十六回无批，所以毛君不能直接抄袭甲戌本第二十六回
的这条夹批，於是就要“翻译”，译得与原文在文字有所相同，结果
就出了大错了。
另外，“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是喜剧性的结尾，应该高兴才是，
此后的文字怎么会“哀哉伤哉”，“不忍卒读”了呢？——靖批的胡
编，实在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8.辛卯冬日（眉）
《红楼梦》批语的落款既无“辛卯”， 也无“冬日”。“辛卯冬
日”连用，其出现的概率是“零”。
如果非要找出处的话，“辛卯冬日”倒是可以有的：“己卯冬夜”。
——可是“己卯冬夜”是陶洙的伪造的批语。*
据上所述，我们认为：编号为102的这条靖是伪品。
原载于 2020年12月6日 新浪网：《 靖藏本的批语是伪品（五）》
2022年11月18日 修订 于临时住所
*拙文：“己卯冬夜”的添入及其笔迹（一），新浪网， 2020-01-30 。
(本文是拙著《<红楼梦>版本琐议》的第三十五篇。引用或转
载时，请注明出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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