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
(2025-11-18 17: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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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园散语》 |
《非彼无我 非我无所取》
周霄山:
庄子在《齐物论》中说:“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也就是,如果没有对方,也就没有我;如果没有我,也就失去一切可以执取之物。
我们到底是因为有“我”而有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一直存在?还是因为我的存在,跟这个世界交叠,而产生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但是,最终“我”还是会因为自己的结束,而抽离了这个世界是否就是无我?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个幻象。“我”究竟在哪里?原来,一切的“我”,都是缘于“对境”而有;一旦消除了对境,我就如一面镜子一般,再也映照不出任何东西,成了完全的虚无罢了。若能以“无我”的态度来处世,无论“我”遭逢何种境遇,哀乐都将不入于心。
“找自己”,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反而形成种种烦恼心与痛苦。如果真的能找到些什么,或许就是发现以下这个事实,也就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没有那个源头就没有我,而没有我,就无法取证那个源头的存在。也就是,那个源头借助我的表现来表达它自己。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世间的种种情态,都是附着于“我”而生,有“我”这个主体在,就有分别,如你和我的区别,我和他的区别,一有分别,各种情态便产生了,喜怒哀乐、能言善辩。但庄子说,这种对立概念中的“我”只是“假我”,并非“真我”,所以要破除对立。
“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己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
这一段,庄子带着我们去探究什么才是生命的真宰,准确的说就是去寻找“喜怒哀乐,虑叹变慹”萌发的动因。因为万物的真宰是大道,也就是“生物之以息相吹”,天道恒一。大道对万物的主宰其实就是不主宰,是无为,“咸其自取”,一切都是自取的结果。那么,掌控我们如何“自取”的力量是什么?
所取决定所思,所思又影响所取。“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咸其自取”。“咸其自取”,“取”后引起怎样的“心斗”,一人一样,正因如此,才使得同样的天道天理下,每个人的命运、性格、遭际各不相同,才有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所取决定所思,所思确定了唯一的我,我因物而在。同时,没有“我”的存在,那些存在和困扰,也就没有了被感知的载体。所思决定所取,物因我而在。这便是庄子说的“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
这是一种“齐物”理念,庄子打破了主客体的二元对立,并没有将人凌驾于物(彼)之上,只关注物对人的影响,而是把人与物看作是对等的、相互依存的两个方面。“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能看清“我”与物的联系,已经接近真相了,也就是“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然而仍然还没有找到“真宰”。是什么在那里推动着这一切?
物与我齐,物与物齐。“可行己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按照自己所信奉的思想行动,明明感觉身体里有一股驱动力,却又虚无缥缈,不见其形。按照我们现在的认知、学识、经历等等共同决定了我们的认知、眼界、心胸和思想。而这些决定了内心戏的内容和程度。同时,认知、眼界、心胸和思想,反过来又影响学识和经历。其实,这不就是庄子所说的物与我吗?学识和经历,是我从大千世界所“取”,是被我所感知的,是物。认知、眼界、心胸、思想,是“使其自己也”,共同组合成了那个有别于他人的“我”。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物与我,相互牵连,相互影响。无所谓谁决定了谁,谁起主宰作用。庄子接下来提到的是一些既亲切又具体的存在。如我们身体里的“百骸、九窍、六藏”哪个更重要一些,这当中有所谓的真宰吗?答案是,哪个也没有更重要,哪个也没有不重要,并没有哪个器官可以主宰得了其他。所以,如果说,“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说的是物与我之齐。那么,“百骸、九窍、六藏……其有真君存焉?”则告诉我们的是物与物的齐同统一:即使这些和“我”关系最密切的存在,也没有君臣之别。“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也就是,无论能不能找到生命的真宰,都没有什么损益。生命一旦形成,便是一个走向死亡的过程。求得求不得真解,根本不会影响生命的进程。自然法则,谁也无法逆转,什么力量也无法与之抗衡,这便是生命之齐。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人与物齐。“百骸、九窍、六藏……其有真君存焉”是物与物齐。“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是人与人齐。到底什么才是生命的真宰?除了大道外,再无任何主宰。而大道主宰的方式,就是让万物“自取”。顺其道,“淡而无为,动而天行,此养神之道也。”逆其道,“其杀如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建立齐物的理念,是最重要的一环。毕竟,从思想上认同了天下齐同,才会看淡结果,看轻得失,少一些欲望,少一些比较,少一些追赶,平易恬淡,大而化之,不偏执,不纠结,才能更接近那个与大道无限接近的真我。
情态是人与生俱来的情感,无论是喜怒哀乐还是七情六欲,这些主观性的东西总是随着人的心境变化而变化的。所以说没有我,就没有那些情态;同样的道理,只要是人就会有思想,就会有对待事物不同的看法,就会有喜欢和讨厌,善与恶,是与非等等的主观认知,通过认知进而造成的获取和未获取就可以表达出人的情感。
人正是因为有不同的思想,那么看问题的观点、角度都是不同的,在这不同当中对于事物的看法,要不就是主观性强一些,要不就是客观性强一些。有喜欢就会有讨厌,也就会有成见的产生,成见当然是因为一己之私、一己之喜好产生的。如果凭着成见去看待事物,就完全不能体现出人或物的真实面目,也就是其本质。如果肯定对方所否定的而否定对方所肯定的,那么何不暂且抛开这些看法,返璞归真,忘却一切固有看法,重新客观的审视万物,就能够以空明的心境观照事物的本质。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此处的“彼”,指的是天籁。《齐物论》就是要解决我们对诸如“人籁,地籁,天籁”的认知问题。人籁好理解一些,一切人为造作的“音声”即是人籁;地籁我们也可以想象到的,一切大自然的“音声”,不掺杂任何人为造作的因素的“音声”即是地籁;天籁是无声之境界,但又能够容摄和释放世间一切的“音声”。如果天籁不存在,那么所谓的“我”就没有存在的依据和可能;而如果“我”不存在,那么所谓的“天籁”即使存在也没有任何实际可取的意义。
我们是人,我们听闻人籁,甚至执着于人籁都是正常的事情。而如果我们细心的去体察自然之道,那么我们也可以听闻地籁,并且向大自然学习借鉴。我们一般情况下是听闻甚至察觉不到所谓的“天籁”的,因为人类的认知有局限性,所以修道得真的人才有听闻天籁的本领。尽管如此,人籁地籁天籁三者之间却是平等无二,相互依存的关系。
老子说:“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宇内有四大,人王居其中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和天地,乃至于大道自然都是平等的,人才可以通过“取法”而通达天地自然之大道。人籁地籁天籁也是平等的。如果不是天籁的存在,那么就不会有所谓的“我”,而如果没有“我”,天籁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人,生活在这世间,天地自然之道,都是可以为“我”所用的。如果所谓的“天地自然”之道不能为我们人类所用,那么这些“天地自然”之道就没有任何实际存在的意义了。人是万物之灵,人类通过学习或是修道,就可以认知、明了、通达天地自然之道,就可以让天地自然之道为我们“人”所用。
我们通过修道得真,可以悟得“天籁”的真实存在。天地人三道皆有“有形”或“无形”的端倪,我们听闻的人籁,感知的地籁,思悟的天籁,一切有形无形的所谓的“道”最终归于“虚无”。我们的生命形式能够达到的最高的境界,在道家来看,即是“虚无”。“有生于无”,虚无不是什么也没有,虚无是一切“有”的出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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