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阳光下的春》外三
文章旭红

依旧来听，听大自然的蓬勃
运铁锹、扔板块声，男人之间的交流，夹杂女子的轻笑声
敲击声，被敲击物的空旷声，又有路过汽车的速度声，远处的
都在几只鸟鸣之下，一直贯穿的
仿佛看见绿荫，光的斑斓，湿润的泥土，丛林
一阵喇叭传来，是行驶的广告，或小区门口的
让我们回到这个时代，疫情，战争
多不可思议
钻机钻墙的声音密集
在空中扩张，楼下的和牌声，拌嘴声
被吞没
似乎墙很坚固，钻机持续的发射
把整个下午的时间浮着
浮在光饱和的温度里，裹着身心的一层层散开
当光明确无误的又加深了尺寸
在体表的感知下
那些声音搁在遥远，碎的、多的、更细微的
在强弱，大小，高低之间
填满丰满
一个人的阳台

《日子》

想到死亡，无常
想到花，树，山河，楼房，人群，电车
想到早晚的光线，气息
特别是空寂的道路
夕阳被侵吞的那一刻
薄的灰黄色，如静止的默片
落在水面

我的多思是众人年老的多思
我的快乐不称为快乐
我们的苦如出一辙
在公园长椅上坐着的银发中飘扬
在鹅卵石露出河床
水从深洼处流去并不影响周遭的一切

《四月三日，晚》

我们在黑暗中找到一处开阔地
我们用水画一个圈，留一个门
父亲，您从这里进来
收好钱币，听听我们的心声

我们在黄色的纸上写上名字
每一笔，都如此沉重
需要什么，父亲您托梦
年少时的不懂事，早已忏悔

今年的风隐退似的，烟
只在一开始乱窜
当我们絮絮叨叨，那烟
安静下来

父亲，一位老派的知识分子
这一生没能让您享福
父亲，我只有这样称呼您
我是一个没有爸爸的人

《打印店》

路两侧停满各色汽车，和接孩子的父母
年轻的老板戴着口罩，谈吐轻柔
陆续有人进来打印二维码
小尺寸的交给老师，大尺寸的挂在脖子上
绿色通行证，放心丸
家长们扫着付款码，报着学校的要求
年轻老板的父亲从外面回来
打电话告诉客人，他只给了二十元
成本价是二十二
父子俩在忙完的空隙，在网上搜索
哪家的米好，又便宜

2022.4.7

《公园》外三
文章旭红

我走进街心的这座公园
入口处有两个小孩正俯身，够着水池里的几朵睡莲
弯曲，长长的青石路旁，新植的草坪
河床两侧的石头裸露，水浅浅的从中而下
有几人正踩着较大的鹅卵石，交谈着
黄色的木制长椅两个并排，是新的，八角亭也是
孩子们在中间一侧的小广场，放着风筝
卖风筝的老人稳坐在隔离墩上，悠然的看着来往的行人
路过这里的人都仰起头，看看风筝的命运，是否纠缠，一边陷在那蔚蓝里
我顺着青石板继续向前，隐约的喧闹声传来
远处的操场，打篮球的蹦床的滑滑梯的，有大人推着童车
有妈妈训斥小孩，奶奶正把吃的递给田径跑道上的孩子
还有滑轮车呼一下过来，这是公园一角的游乐场
呈长方形，扁长的河流依然安静地流淌
有人前前后后得走着，不急不缓
长廊的联排长椅空着，一对中年夫妇正在说着
“不是疫情，这里坐满了老人”

《黑暗处》

野猫突然从草丛窜出，又跳入另一处
在这过程中是猫的叫声和草的挣扎
一个主唱，一个和音
小道归于平静，草丛也是
这表面的黑暗涌动着夜的生物
一只小虫，泥土里两株根茎的对话
或是黑暗吞没你的温度，你的胆怯
在呼吸中放出
试着融入，颤抖后的认知
你看到光闪动在浓密的树荫中
猫的眼睛像两块宝石

《等待》

小鸟在窗外雀跃，躲进窗框后
我们拥有共同的惊喜，它看到一盘黄小米，我看到它
我们都借助那一层纱来揣测。
它在窗框后停了几秒，爪子扒紧栏杆的声音细微
我屏住呼吸，压住心跳。
仿佛谁喊着一、二、三，我们同时从遮挡物后
探出头
那一刻的对视
它咕噜着，拍几下翅膀，飞走了
徒留我的懊恼，破坏了这一场遇见

《你坐在》

接近傍晚的阳台，感受一天之中，快要隐没的温暖
被光拽着的不至于下坠
闭上眼睛的听觉和触觉发达——
鸟的归巢
凉意在背阴的角落，等待扩张

太阳在屋顶的最上方，仍然不能直观
你突然发现，光越来越白，白的落到地上
被地面吞噬
仅有墙上的浅黄证明这个时辰，你越抓紧
光越不慌不忙，在你的忽略下
找不到一点影子

这巨大的虚空，被远处的大人唤小孩声
安定，被楼下母亲回家的窸窣声填满

202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