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老王的一点闹心事

老王在学校勤勤恳恳干了将近二十年，不知为啥，这些天老是头疼，白天浑身没力，晚上又睡不好觉，毕竟，语文教学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大脑再愚笨，也不至闹心。

老王上上下下都觉得不舒服，眼睛里直冒火，嘴里只想骂人，可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整日里忙完学校，又忙家里的。人家小年轻双休日还可以趁着春暖花开，可以尽情地踏青，自己一方面要处理家务事，另一方面，还得为下一周的工作未雨绸缪。

教师就是这样，一旦上了年纪，记忆力似乎不为自己所左右，眼睛开始发花，最开始发麻，耳朵自然也不怎么听话，搞得许多次在课堂上忘词，实在有些对不住孩子。这些天，老王太太可能到了更年期，整日里喋喋不休，老王多么想钻个地缝，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老王喜欢看点书，也许是眼睛不怎么好使的缘故，更可能是手经常挠头的缘故，头发开始变少了，有人开玩笑说，这是聪明绝顶的象征。可惜的是，每次刷牙、刮胡子时，老王总觉得不怎么对头，反正上高中的儿子没什么好脸色，每次不再是老爸长、老爸短了，而是老头、老头的叫个没完，就连邻居家小屁孩也以爷爷来称呼。

这不，刚刚接手新的一届学生，家长们愣是不高兴，拼了命地要求学校换人，原因就在于老头能教出个啥效果来。校长大人呵呵一笑，人家怎么是老头，不过才四十出头，只不过长得有些老相而已。

同事们开玩笑，老是拿他的头取笑，老王有苦说不出，整日里只能躲在书房里发脾气，难怪老婆大人会机关枪般的嘴巴，没完没了的。实际上，老王一向心态比较好，就算是老实人一个，但总归在语文教学上没有出过多少乱子。

“这几天，你整天嘟着脸，摆给谁看的？”老王太太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老王扶了扶眼镜，故意蒙着头不说话。

“不就是一次孩子没考好吗？至于这样闹得鸡飞狗跳吗？”老王太太嗓门愈来愈大，俨然摆出一副斗鸡的架势。

老王依旧没吭声，干脆甩开门帘子，一个人躲进书房，不得不再次走进教材，研究教参，反正，误人子弟的事儿不能干，就算做再大的干部，也没有比这更加重要的。

实际上，这些教材、教参不知从老王手上过了多少遍了，毕竟是十来年没有换过的资料，闭着眼都知道哪门子，哪路子，稍微看了几眼，又不愿意继续看下去，就像一个人吃饭，一两天吃白米饭还可以，如果整天都吃这玩意，恐怕再正常的人也会头昏眼花，作呕吐状。

老王清楚，这些教材的内容算得上优秀，但严格意义上说不能算经典，否则，孩子们只要翻一翻语文书，不用多长时间，就不愿意再深究下去了。如果不是要考试，谁愿意在这些内容上纠结呢？

老王闹心之处就在于如今的语文测试也是海底的针，有些无从下手。语文书上到底应该研究到什么程度，课外书如何挤出时间来完成，一切都开始混乱，更何况，上上下下一方面在喊着要进行课改，可另一方面，又在死了命令的要求赶进度，俨然不把与语文教育当回事。

孩子们学习语文特别辛苦，不仅仅要学本学期的内容，还要提前学习下一学期的内容，至于作业更是五花八门，老王整日里除了上课，就是改作业、批卷子，每次回家都是烦心事不断，不是家长打来电话，了解孩子语文学习情况，就是孩子在什么默写上还没有完成任务。不要小瞧默写，那是明摆着十来分的事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小数点之后落伍。

老王一方面想要以学生为主，另一方面又担心教学进度来不及，只能闹心的往前走，更何况自己心比较慈，一般情况下，不喜欢修理学生。这不，老王有一次与城里某个学生交流学习心得，该学生也不忌讳，直言相告，城里的一些相对比较优秀的老师，他们也没啥绝招，不过是棍棒用得多一些。据说话的学生讲，自己学习也不错，双休日也不休息，补习功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可也被老师修理过几次。老王只能苦笑，相反还要劝劝小毛孩，毕竟是同行，不能够煽风点火，这是不道德的事儿。老王不喜欢修理孩子，然而，小毛孩就是如此，你愈是软弱，他们愈是嚣张，反正是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这不，上课时，老王正在按部就班地讲课，哪里知道，一个小毛孩却躲在书堆里摸手机。这下好了，问题来了，老王想，如果不及时处理，其他孩子效仿怎么办？二话没说，三步并两步，走到小毛孩面前。小毛孩紧拽着手机愣是不放手，老王有些着急，眼睛里开始冒火，尽管这么多年教师做下来，这样的事儿还是第一次遇到。老王毕竟力气大一点，手机还是抢过来了，哪里知道，走上讲台时，听到小毛孩嘟囔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整日里只知道语文学习背呀，默呀，考呀的，除了这，还会告状。”

老王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不为别的，就是为小毛孩说的话。他一会儿爬起来，一会儿又躺下去，害得老王太太直嚷嚷，亏得眼神人精，否则，整栋楼房也会地动山摇的。

老王实在睡不着，偷偷地溜进书房，点上一支烟，看着一排排的书，窗外只剩下星星点点地路灯，一切都寂静下来。为啥孩子上我的课会摸手机，以前不是的呀！为啥要说落我整日里只知道语文学习背呀、默呀、考呀的，谁不知道，这样学习语文不对，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你课堂讲得再怎么精彩，可是孩子们考不出来，还是你没本事。向家长告状，这更是无从谈起，不是我找家长，而是家长实在不放心孩子，成日里都在盘算如何才能得到最好的分数。做老师的，整日里战战兢兢，稍不留意，就会陷入教与学的困境中。

老王满以为做了教师完全可以优哉悠哉的生活，哪里知道，如今乡村教育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大量的生源都涌向了城里，留下的十之八九都是家庭教育存在问题的孩子，他们的父母要么关系复杂，要么长年在外。城里学校也因为生源的暴涨有些疑虑重重，每年的生源大战，不再是数量之战，更是质量之争。

老王愈来愈觉得力不从心，孩子们学习习惯差到了极点，不做作业，拖欠作业，这是家常便饭，就是不愿意主动学习，尽管说了无数遍，就是没办法百分之百的完成。再说了，抽屉里乱七八糟的，乱扔纸屑，随意买零食吃，眼睛里只有自己，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学校也罢，上级领导也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愣是睁着眼睛说白话，搞什么不切实际地排名，就算正常的人能够在当下环境熬出天地来，不是神经病，也是超人。

儿子正在读高三，也不知感冒有没有好，老王不由得朝窗外看去，远处几声犬吠，偶尔有车的鸣笛声，路边的灯开始模糊了，天要下雾了。

如果明天没有闹心事，那该多好呀！老王猛吸了一口烟，整个书房死水一般的寂静。（钱永华  图片摘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