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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通臭豆腐

(2024-08-05 19:21:43)

1936年,中秋时节。巍巍屹立在大通长龙山上的钟楼,在晨光中撩开神秘的面纱,清澈洪亮的钟声在鹊江(大通夹)和荷叶洲上空回荡。她向世人昭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朝日从长龙山巅冉冉升起,起初呈橙色,继而变红,就像是一只硕大 的火球,染红了天际。她越升越高,渐渐地就摆脱了红妆素裹,呈现出固 有的白炽的热能。江面上的晨雾,也随着阳光的变化而变幻,或橙色,或  红色,最后就像一匹白色的缥缈的纱巾,越飘越远,直到脱离人们的视线。

沉睡的鹊江,在渡轮汽笛声中苏醒,但见这一片宁静的港湾触舶千里, 帆樯林立。粪船游荡于帆樯之间,粪夫接过船上人递过来的马桶,把粪便倒入船舱,又用竹质刷把就着江水清清马桶,再交给船主,含笑示意……

荷叶洲上的早市开始了。头道街上,各家店面纷纷开门营业,大部分 都是菜市,鸡鸭猪肉和水产品及时鲜蔬菜铺满街头。人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选这挑那,讨价还价,吆喝声不绝于耳。这时候的荷叶洲,没有固 定的菜场,菜农易地而市,形成一个大大的“丁”字,“丁”字上的一横, 就是沿江的头道街;一竖则是通往洲北大轮码头的中山路。早市卖菜的多, 买菜的更多。“丁”字道上,拥塞的人们简直扒不开缝儿。

一辆黄包车拉着一对男女,由北向南朝大关口轮渡码头而来。按理, 路上人拥塞不堪,他们应等早市散了再通过,但车夫硬是往人缝里挤, 一不小心,拉翻了豆腐摊,臭豆腐豆干等豆制品撒满一地。摊主拦住车, 说:“没话说,你们照本买下吧。拿钱来!”车夫苦笑,说:“老板,我不是有意的,请多包涵。”“废话!”摊主一把封住车夫衣领,说,“我把  你这车砸了,说声不是有意的,你依吗?”车夫挣扎着,朝车上的客人  求援。乘客说:“你们这是占道经营……”摊主说:“看你派头还不小, 你找政府说呀!”乘客说:“我当然要向政府反映,但这会儿没得时间。多少钱?你说吧。”摊主说:“这还像个话。待我详细点点数。”这时, 邻座卖鸡鸭的咬着摊主耳朵小声说:“你还真好意思收钱哪?车上坐的 可是驻军陈团长和他夫人……”摊主一怔,想了想又说:“我不管。君子 顾其本,我只问车夫要钱。

一处露天茶摊也被挤翻了,照样地吵吵闹闹……

“江记生源水作坊”门前,买臭豆腐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这个要一坛, 那个要五包,吵吵嚷嚷,忙得店主夫妻联手外加小姑子帮忙都照应不开。

         荷叶洲“生源”臭豆腐价廉物美,在长江五省享有盛名。臭豆腐有两大品种,一是豆腐乳,分为两坊,曰青坊和红坊。青坊取豆腐原基色,经霉变发酵后,豆块颜色略转青,状如碧玉;红坊可能加了辣椒水,显红色, 味微辣。另一品种是经过压缩后的豆干,也分两类,曰臭干和香干。臭干的味道同豆腐乳相似,香干加了多种调味剂,吃起来有韧性,越嚼越有味。 简单地说,臭豆腐乳是佐餐佳肴,极下饭。豆干能下酒,佐茶更佳,故又称茶干。这个食品来源于徽州山区,山民节俭,多以臭豆乳下饭。在荷叶洲上,经营这个食品正是江字巷江记生源水作坊,老板叫江子望,是水作坊的二代传人,徽州人氏,他的臭豆腐产品声名鹊起。

1936年秋,江子望已是年届甲子的老人了。他的老伴于年前病故, 好在两子一女均已长成。长子名敦厚,早已娶妻生子。他谨遵父嘱,诚实做人,精心组织作坊生产,其臭豆腐和豆干及生腐(豆泡)千张(豆皮) 等系列产品一直供不应求。子望第二个孩子是女儿,名敦花,今年23岁。 她是个孝心天成的好姑娘,读完初中就休学帮父亲做生意。子望几次论嫁  都被她婉言谢绝,说是母亲刚去世,她要好好地照顾父亲。对此,父兄也  奈何她不得。子望的小儿子名人杰,是他上中学时自己起的名字,目前还  在洲上十六中学就读,也有20岁了。按子望的意思,产品供不应求,就  应该让人杰休学助哥哥跑跑供销,适时增加人手扩大生产量。但是敦厚不许,他说兄妹三人只有老小聪明,又有志向,做哥哥的再苦再累,也要供  弟弟上大学,将来博得一官半职,也就能光耀门庭了。子望心里明白,大  儿子说得有道理,在任何朝代,富而不官,只能算是土豪;尤其是像他们  这样卖臭豆腐的家庭,即使再有钱也让人看不起,江记的人都有些自卑。

的确,江子望是有钱的,毕竟家道厚实得很呢!仅就发电厂三百多人的大食堂的需求量,都够他们家吃个大半饱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餐馆和机关衙门呢!江子望甚至觉得,在此时的荷叶洲,只要你有一技之长,稍微勤快一点,想不发财都难。唉,发财易,做官难,而改变自身环境更难。 即如臭豆腐,人人都爱吃它,却瞧不起做臭豆腐的人……嘿,每念及此, 这父子俩都有些愤愤然。

傍晚时分,头道街上的大部分商户纷纷关门歇业。只有那些餐馆茶座 戏院澡堂以及赌场烟馆青楼等特殊行业,开始张灯结彩,迎接又一个纸醉 金迷的不眠之夜。

同左邻右舍的房子一样,江子望的这幢小楼也是徽派建筑,底层三间, 正中是大厅,厅后隔了一间卧房,供子望和小孙子住。大厅左侧那间是店铺,右边那间则是敦厚夫妇的卧室。楼上阁楼由敦花和人杰分居。在后院, 子望还建了一幢平房,用作厨房和餐厅。通常情况下,他们不包雇工们的 餐食,只有逢年过节或加班加点,江子望才让这些人回来用餐。这样的建  筑面积,在头道街是偏上的。

吃过晚饭,敦厚就带着妻子和妹妹到作坊搞产品包装。为了提高工效 和产量,这些轻便活都由家人承担,且都在夜间进行。人杰照例在楼上做  功课,楼下爷孙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闲话。家中养的叫“黑虎”的小狗, 也偎在主人脚边,不时地看着这爷孙。

小孙子差不多六岁,活泼可爱。他一边逗狗,一边稚气地问:“爷爷, 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事呀?”

“哦,我在想你快六岁了,明年就该上学了。你想上学读书吗?”子 望笑着问。

“想,我太想上学了。爷爷,你快点送我上学吧!”

“那你能读好书吗?” “能。”

“能考上大学吗?” “能。”

“能做官吗?” “能。”

第一章大通臭豆腐


 

“呵呵,江伢子有种,是做官的料。爷爷就指望你了。哈哈。”子望说 完,竟开心地笑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黑虎警觉地竖起耳朵,又冲到门边汪汪叫。江伢子也跑到门边要开门, 可是他的小手勾不着门栓。子望站起身,问,“谁呀?”

“是我,隔壁王家的。老哥哥,你开门,有喜事了

隔壁王家的是个寡妇,也是有名的“撮合山”。子望心想,十拿九稳 又是来给敦花提媒的。他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迟疑地开了门。

“这狗不怎的,熟人也咬。”王家的搔首弄姿,很是气恼。

子望轻轻地踢了踢小狗,它就不叫了,继续和江伢子厮混。

“贵邻夤夜造访寒舍,不知有何指教?”都坐下后,子望文绉绉地问。 他读过两年私塾,颇有点中文功底,因而在社交场合尽量附庸风雅,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份。譬如这店名,原称“江记水作”,后来他觉得太俗气, 遂加了生源二字——“江记生源”就显得有气质,有内涵。

王家的也有五十擦边了,居孀经年,保养有术,尽显徐娘半老的风姿。 她看上子望为人地道,家产丰厚,更羡慕其和谐的家庭氛围,因而数次荐席, 但均遭子望婉拒。子望说他要为亡妻守三年,以酬结发之情,他还说只有  这样做,才能对得起亡妻,对得起他们共同抚养成人的子女。每当这时候, 王家的虽然失望,但不死心。她说她要等三年,余生非子望不嫁,竟像山  盟海誓。而子望对此不置可否。他心里明白,他不是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而是讨厌她所从事的媒婆行业。俗话说得好,十个媒婆九个都能说会道,人前说人话,背后说鬼话,三寸不烂之舌,也不知误了多少痴男怨女! 从她们嘴里透出的话,十有七八是不靠谱的。

当下王家的见问,不免又是一番搔首弄姿。她隔着桌儿把头伸到子望  跟前,神秘兮兮地说:“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连夜赶来, 还不是为敦花说媒的。都二十二三的老姑娘了,放在别的人家,早已儿女 成行了。可是她呢,至今还没有主儿,我看着都着急。

子望起身给王家的泡茶,自己却倒了一杯白开水。王家的噗嗤一笑, 嗔怪地说:“看你这人,也太吝啬了,这么有钱,竟然是省茶待客。我, 我真的是见识你了。”子望也笑了笑,坐下说:“不是吝啬,而是晚上喝茶  睡不着。你说吧,这回提的是哪家?”

“就是洄字巷回记丝绸庄回老板的长公子,你恐怕也认得。”王家的轻轻眠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这小伙子长得好,知书识礼,温文尔雅,还精明。 他今年22岁,比敦花小一岁。如今休学了,帮着老子打理生意。那么大  的丝绸庄,早晚还不是要交给他。”子望没有搭理这茬儿,自个儿说:“男方小一岁,也未必是坏事。只是……”他瞅瞅王家的,欲言又止。王家的  接过话头儿说:“不错。常言道妻大一,有的吃,连回老板也都这么说, 可见他是诚心想和你开亲的。他表态了,聘礼按时下标准从宽,他绝不吝  啬,他还说这是给你的面子。只是……”王家的瞅着子望,也是欲言又止。

“你说吧。一家养女百家求,我不怪你。”子望说。

“那好吧,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王家的吁口气,有点儿忐忑地说,“男 方要求:一是女方所陪嫁妆,也按时下标准办理;二是随陪嫁资五百现大  洋,要大头。我呢,”她顿了顿,见子望并未发声,继续说,“我考虑回家  是单丁,其家产迟早也是敦花的;再者,你们江记水作也是财大气粗,这  是尽人皆知的。更何况敦花这些年也是没日没夜地在作坊干活,胜似长工, 这家产她也是有份的,如今她出嫁了,她要这点儿嫁资并不过分,兄弟面  上也说得过去。因此我就自作主张,答应了回家。

“答应,你凭什么就能做我的主?”子望见王家的不吱声,便喝口水, 恨恨地继续说,“嫁女陪嫁妆,这是应当份理的。陪嫁资,我听都没听说  过。此事要是敦花的意思,她应该跟父兄直说,也不过分。要是回良布的  要求,哼,甚是无理。你就叫他闭嘴吧。他是精明,算盘摆上头顶打,要  我赔个女儿不算,还要我破财,他们是太精明了。哈哈哈……”子望一阵  大笑,随即脸沉如冰。

王家的这时倒沉着,她顺杆上爬,也故作生气地说:“其实呢,我也  觉得回老板的这个要求不妥,无奈你们江家是卖臭豆腐发家的,一个臭字, 登不了大雅之堂,总是被人小看…… 

子望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怒地站起,猛拍桌子,厉声说:“歇了你的!卖臭豆腐咋那?卖臭豆腐就该低人一等吗?哼,你们真是狗眼看人 !”他又一拍桌子。

“你,你你你……”王家的被这阵炮火轰得瞠目结舌,嗫嚅嘴就是说 不出话来。

第一章大通臭豆腐

 

第一章大通臭豆腐

江伢子很懂事地来到子望身后,给爷爷拍背,边拍边说:“爷爷不气, 爷爷不气…... 

这时,江人杰也气呼呼地冲下楼,大声说:“干什么呀?吵死人了。 你们还让人做功课吗?”他又来到王家的跟前,指着她的脸说,“王家的, 你请吧。我告诉你,我们不喜欢你,我爸也不喜欢你。你请吧,请吧。 说时还作势欲将这个女人推出。

子望发了一通火,心里平静了些。他对人杰说:“人杰不得无礼。这 些都是大人的事。”又对王家的说,“王家的,你也回吧。恕江某方才失控, 对不住了。”说完,他朝王家的拱了拱手,便去开门。

王家的冷笑笑,又瞥了人杰一眼,觉得这个小青年生得五官端正,棱 角分明,气宇不凡,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美男子。她这么想着,却也不便 说。临出门时朝江子望丢下一句狠话:“哼,你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告 诉你,下次除非你用八抬大轿来请我,否则,我是不会过问你们江家的事 了。”她说完又冷笑几声,大摇大摆地朝大关口码头走去。

        洄字巷的回记丝绸庄,其老板回良布是地地道道的回族人。他祖居浙 江金华,后移居铜陵顺安镇,经营的是杭丝杭绸批销零售。那个年代,杭 纺名闻天下,生意很好做。父亲接手后,家道开始呈现中落,这是因为经 营丝绸生意的人越来越多,肉多嫌肥,这生意也就难以为继了。民国二十 年,也就是1931年,作为长江明珠的新兴城市荷汁洲,闻名遐迩,良布 的父亲也动心了,经两番实地考察,毅然举家北上来到大通市的荷叶洲定 居。他们仍经营杭纺。五年来,他们仗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快捷的通信交通, 迅速占领了市场,生意越做越红火。年前,父亲见大局已定,仍提出回顺 安定居。良布见父亲年事已高,思归心切,就叫大女儿陪爷爷回顺安,同 时把老店再开起来,老店虽不景气,但维持日用开销绰绰有余。这样,他 自己身边只剩下妻子、小女和儿子了。春上,鉴于店内人手严重不足,   个人实在应付不来,就毅然决定让儿子停学,做他生意场上的帮手。女儿 还小,仍留中学读书。 

回良布唯一的儿子叫晓明,他和江记的人杰、电厂老板的女儿媛媛、 煤矿老板的儿子地灵是好的同学。这四人除人杰外,都有共同嗜好:喜欢吃江记臭豆腐,尤其是媛媛无“臭”不餐,同当年的曾大帅差不多, 还因此留下了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有这么多的好同学在一起,晓明当然不想停学,无奈父亲决心已定,少不得谋了个“带籍参考”的资格,即保留学籍参加高考。从此晓明就有些郁郁寡欢,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有在敦花跟前,他才感到心跳,感到愉悦,甚至妙不可言!这两个年轻人密切往来,终于引起良布警觉,儿子22岁了,也成人了……从此,他更加留 意他们的动态。

一日,晓明从江记买臭豆腐回来,良布发现儿子脸色红红的,说话时 嘴里还透出酒气和臭豆腐的香气,他就信口问:“你在外面喝酒啦?”

“嗯,在江家,是人杰逼我喝的。”晓明点点头,诚实地回答。良布目 视儿子,又说:“你跟老子说实话,八成是看上敦花了吧?”晓明怔了怔, 又是点点头。良布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好,好啊!我早就想抱孙子了。我这就出门找人给你提亲。”他说完,就从衣架上取下  长衫穿好,又戴上黑色礼帽,兴冲冲地出了门。

接下来,就发生了王家的到江记说媒这一幕。

 

第一章大通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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