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第八十回大义精解(决定版)(四)
(2020-11-08 14:30:04)行者道:“师父,你常以思乡为念,全不似个出家人。放心且走,莫要多忧。古人云:‘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三藏道:“徒弟,虽然说得有理,但不知西天路还在那里哩!”八戒道:“师父,我佛如来舍不得那三藏经,知我们要取去,想是搬了;不然,如何只管不到?”沙僧道:“莫胡谈!只管跟着大哥走,只把工夫捱他,终须有个到之之日。”
你常以思乡为念,全不似个出家人。出家人的标准,以尽虚空遍法界为心,哪里还有家乡的狭隘心念?这一句对佛教界里经常有把寺庙当家的人做个提醒。另外,在这里别有深义,修心修当下,不必动此妄念。终日度生,实无众生可度。放心且走,莫要多忧。一切都是自性功德。谁来度众生?很多人劝人信佛念佛,是成熟众生的善根,最终得度,还是自性功德。必须众生自己成就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真正的富贵是了生脱死,否则都是梦幻泡影,实在是不值一提。我佛如来舍不得那三藏经,知我们要取去,想是搬了;不然,如何只管不到?这一句说得实在,针对我们凡夫用心寻觅佛的错误方法。有人不信上帝,常常置疑,上帝在哪?非得我亲眼见了才会承认。有人不信佛,也是说只见过泥塑木雕的佛,哪里有真佛?佛也是有私下的吧?众生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心所法求佛,虽然能得到佛菩萨的感应,但没有办法亲证佛的功德智慧。沙僧道:“莫胡谈!只管跟着大哥走,只把工夫捱他,终须有个到之之日。”沙僧代表理智,理上明白,法上无疑,修行能持久。
师徒正自闲叙,又见一派黑松大林。唐僧害怕,又叫道:“悟空,我们才过了那崎岖山路,怎么又遇这个深黑松林?是必在意。”行者道:“怕他怎的!”三藏道:“说那里话!‘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也与你走过好几处松林,不似这林深远。你看:
东西密摆,南北成行。东西密摆彻云霄,南北成行侵碧汉。密查荆棘周围结,蓼却缠枝上下盘。藤来缠葛,葛去缠藤。藤来缠葛,东西客旅难行;葛去缠藤,南北经商怎进。这林中,住半年,那分日月;行数里,不见斗星。你看那背阴之处千般景,向阳之所万丛花。又有那千年槐,万载桧,耐寒松,山桃果、野芍药,旱芙蓉,一攒攒密砌重堆,乱纷纷神仙难画。又听得百鸟声:鹦鹉哨,杜鹃啼,喜鹊穿枝,乌鸦反哺,黄鹂飞舞,百舌调音,鹧鸪鸣,紫燕语,八哥儿学人说话,画眉郎也会看经。又见那大虫摆尾,老虎磕牙,多年狐狢妆娘子,日久苍狼吼振林。就是托塔天王来到此,纵会降妖也失魂!”
又见一派黑松大林。黑,无明;松,共业;大,难以逾越;林,比喻茫茫业海。不放下境界相,在境界里哪有不迷失的道理。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出自《增广贤文》,意思是,还没有达到诚心直念时,也要考虑对其它众生的伤害。在佛家文化里,没有提防他人的念头,要相信一切众生都是佛。世俗的人总是以怀疑的心态来生活,对善不能信,不相信世界上真有直心之人,总是生活在忧愁和烦恼之中。然而,当我们用疑心时,必定对其它众生带来伤害,只是这一层面的道理凡夫体会不到。若能从现象上看,一个有核辐射的工厂,对周围的居民产生不良影响。水体的污染会影响一个流域,空气的污染影响面更大。心灵上的污染影响面则是尽虚空遍法界的,造一点点小恶,都伤害十方众生,因为一切众生共居一道体。
东西密摆,南北成行。理体有井然秩序。东西密摆彻云霄,南北成行侵碧汉。法无边,识无际。东西,喻生灭万法;南北,喻光影诸识。密查荆棘周围结,蓼却缠枝上下盘。法法相连且结节,皆因无明妄攀缘。藤来缠葛,葛去缠藤。葛,小攀缘植物;藤,大攀缘植物。大小相攀缘,现在有人发现人的大脑里的神经元结构如此,很好的心物相印例证。逻辑思维越强的人,沟纹就越是细密而复杂。藤来缠葛,东西客旅难行;葛去缠藤,南北经商怎进。以大攀小,如何能发大心?以小攀大,如何能识转智?这林中,住半年,那分日月;行数里,不见斗星。科学上发现的规律,也不是什么千篇一律的规律,是此方众生的攀缘次第而已,日月有轨道,不圆,有远点和近点。日月不分,比喻智慧的光明衰弱。你看那背阴之处千般景,向阳之所万丛花。所显的阳性物质法则无不是阴性物质本有的图案。又有那千年槐,万载桧,耐寒松,山桃果,野芍药,旱芙蓉,一攒攒密砌重堆,乱纷纷神仙难画。这一段沉重!在娑婆世界求道悟道谈何容易?千年槐,有千年的鬼神法?比喻搬运神通,空盆取蛇之类,众生要下拜,尊为大师。万载桧,万载的变化,业业相牵的法术,又有多少人顶礼下拜?耐寒松,种种思想好转,共业种子转变。山桃果,种种仙术以为是无上道果。野芍药,附佛外道,却能扰乱人心。旱芙蓉,宗教的佛法,徒有形式,已无实质。这种种妖魔鬼怪齐聚在此社会之上,凡夫怎么有能力分辨正邪?难!又听得百鸟声:鹦鹉哨,杜鹃啼,喜鹊穿枝,乌鸦反哺,黄鹂飞舞,百舌调音,鹧鸪鸣,紫燕语,八哥儿学人说话,画眉郎也会看经。还有百家争鸣,各种思想流派,理解已属不易,何况真正看出其中的问题?鹦鹉哨,学舌的,把佛经文字尊为第一的,其实根本没有能力理解。杜鹃啼,强调救世,大行人间慈善的,把佛教觉悟的根本放在一边,舍本取末,整天搞法会代替修行的。喜鹊穿枝,以消灾免难为要的,留恋娑婆生活,以苦为乐,不论生死的。乌鸦反哺,把佛法当学术研究,最后否定佛经的。比如吕氏《楞严百伪》。黄鹂飞舞,有口无心的,只有修行的形象,没有修行实质的。表面上做得轰轰烈烈,心里始终焦躁不安的。百舌调音,形式上种种有,实质基本无。鹧鸪鸣,留恋人间的感情,要搞人间净土的说教。紫燕语,在娑婆作巢的修行。八哥儿学人说话,完全是学舌的,照着模样来修行的,强调形式的。画眉郎也会看经。每天读经多少遍,只听说读经有功德,姑且就读经而已。又见那大虫摆尾,老虎磕牙;多年狐狢妆娘子,日久苍狼吼振林。大虫摆尾,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老虎磕牙;妄谈经教的人,发表邪知邪见的。狐狢妆娘子,把谬解当圣义的,比喻种种批判佛法之声,消极说、无情说、反人类说等等。苍狼,种子里的恶业当良善的,充斥着宗教界。多年、日久,一种声音说久了,信的人就多了。现在人写论文总喜欢找古典文献,引用得多了,就成了古典。比如金圣叹误解《西游记》,很多人还引用作为正论。就是托塔天王来到此,纵会降妖也失魂!世间的悲剧如此,功德利益在人间完全被搅成了污泥浊水。真正善良的人没有办法在社会上生存,妖魔鬼怪却容易得时造势。
孙大圣公然不惧,使铁棒上前臂开大路,引唐僧径入深林,逍逍遥遥,行经半日,未见出林之路。唐僧叫道:“徒弟,一向西来,无数的山林崎险,幸得此间清雅,一路太平。这林中奇花异卉,其实可人情意!我要在此坐坐:一则歇马,二则腹中饥了,你去那里化些斋来我吃。”行者道:“师父请下马,老孙化斋去来。”那长老果然下了马。八戒将马拴在树上,沙僧歇下行李,取了钵盂,递与行者。行者道:“师父稳坐,莫要惊怕,我去了就来。”三藏端坐松阴之下,八戒沙僧却去寻风觅果闲耍。
孙大圣公然不惧,使铁棒上前臂开大路,万法唯心造,有心人怕什么?法法归心即可。逍逍遥遥,行经半日,未见出林之路。阿赖耶识无穷无尽,与法身同体,除了放下,别无出路可言。从这里就能听出在境界里奋斗者的悲歌了,世俗所谓的强者正是被境界牵着鼻子走的悲者啊!这林中奇花异卉,其实可人情意!可人情意,就是修行上的大问题。无住生心,凡夫就是要生心有住。当年释迦牟尼佛为了不让弟子生情,树下一宿,不同意在同一个树下宿。一则歇马,二则腹中饥了,你去那里化些斋来我吃。在可人的境界里化禅。三藏端坐松阴之下,八戒沙僧却去寻风觅果闲耍。这里唐僧处在宿业阴识之下,八戒和沙僧都随业起现行。寻风,寻着宿业习气走;觅果,有因必有果,迷因必有迷果。都是闲耍,随业起现行,不造业,也没有消业。
却说大圣纵筋斗,到了半空,伫定云光,回头观看,只见松林中祥云缥缈,瑞霭氤氲,他忽失声叫道:“好啊!好啊!”你道他叫好做甚?原来夸奖唐僧,说他是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此祥瑞罩头。“若我老孙,方五百年前大闹天宫之时,云游海角,放荡天涯,聚群精自称齐天大圣,降龙伏虎,消了死籍;头戴着三额金冠,身穿着黄金铠甲,手执着金箍棒,足踏着步云履,手下有四万七千群怪,都称我做大圣爷爷,着实为人。如今脱却天灾,做小伏低,与你做了徒弟,想师父头顶上有祥云瑞霭罩定,径回东土,必定有些好处,老孙也必定得个正果。”
伫定云光,回头观看,只见松林中祥云缥缈,瑞霭氤氲,回光返照,彼岸吉祥。说他是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此祥瑞罩头。众生自性无始劫凝然常净,何僧有过丝毫污染?聚群精自称齐天大圣,降龙伏虎,消了死籍;虽然众生在生死中得轮回不死,但毕竟是此死彼生的心猿凡心。头戴着三额金冠,身穿着黄金铠甲,手执着金箍棒,体相用都不离大道性德。足踏着步云履,手下有四万七千群怪,生活在如云雾的梦幻泡影之中,常与四惑七情为伍。都称我做大圣爷爷,着实为人。再大的名头,还是凡夫一个。如今脱却天灾,做小伏低,与你做了徒弟,如今明理之后,降伏自以为是,低位求道,拜性德为师。想师父头顶上有祥云瑞霭罩定,径回东土,必定有些好处,老孙也必定得个正果。归皈性德,不论是生心还是无住,都必定是个正果。
正自家这等夸念中间,忽然见林南下有一股子黑气,骨都都的冒将上来。行者大惊道:“那黑气里必定有邪了!我那八戒沙僧却不会放甚黑气。”那大圣在半空中,详察不定。
忽然见林南下有一股子黑气,骨都都的冒将上来。林南下有黑气,显然是智慧之障,所知障。在境界里,用错了心。
却说三藏坐在林中,明心见性,讽念那《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忽听得嘤嘤的叫声“救人”。三藏大惊道:“善哉!善哉!这等深林里,有甚么人叫?想是狼虫虎豹唬倒的,待我看看。”那长老起身挪步,穿过千年柏,隔起万年松,附葛攀藤,近前视之,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女子,上半截使葛藤绑在树上,下半截埋在土里。长老立定脚,问他一句道:“女菩萨,你有甚事,绑在此间?”咦!分明这厮是个妖怪,长老肉眼凡胎,却不能认得。那怪见他来问,泪如泉涌。你看他桃腮垂泪,有沉鱼落雁之容;星眼含悲,有闭月羞花之貌。长老实不敢近前,又开口问道:“女菩萨,你端的有何罪过?说与贫僧,却好救你。”那妖精巧语花言,虚情假意,忙忙的答应道:“师父,我家住在贫婆国。离此有二百余里。父母在堂,十分好善,一生的和亲爱友。时遇清明,邀请诸亲及本家老小拜扫先茔,一行轿马,都到了荒郊野外。至茔前,摆开祭礼,刚烧化纸马,只闻得锣鸣鼓响,跑出一伙强人,持刀弄杖,喊杀前来,慌得我们魂飞魄散。父母诸亲,得马得轿的,各自逃了性命;奴奴年幼,跑不动,唬倒在地,被众强人拐来山内,大大王要做夫人,二大王要做妻室,第三第四个都爱我美色,七八十家一齐争吵,大家都不忿气,所以把奴奴绑在林间,众强人散盘而去。今已五日五夜,看看命尽,不久身亡!不知是那世里祖宗积德,今日遇着老师父到此。千万发大慈悲,救我一命,九泉之下,决不忘恩!”说罢,泪下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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