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话鬼

文 弋射宿

我对妻讲，七月半千万不要下雨啊！妻惊问为什么，我说七月半鬼都要出来放风，他们又没有伞，会藏无可藏的，到时候大树底、屋檐下，到处都是躲雨的鬼，说不定还会钻进人的被窝呢！妻听罢一脸惊恐，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天一闭眼，她都要跟我形影不离，甚至上个厕所都不得消停，让人啼笑皆非！

小时候每每临近七月半，父亲都要忧心忡忡地祈祷：千万不要下雨啊，老天！我一脸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他说咱家的毛豆正在长个，天一下雨，鬼无处可躲，说不定就要躲到咱家豆苗下了，如果雨下得长一点，他们还会无聊地捏毛豆玩呢，那我今年又要白忙活了！我心里一惊：敢情鬼也像我一样，爱玩儿？

小时候都是我负责照料家里的牛，每次放牧都要经过一片坟地。小孩心性嘛，常会有玩晚了的时候。记得有次夜幕降临了才赶牛回家，路过坟地时恰好吹来一阵阴风，夹杂着草木厮磨发出的嗦嗦嗦的声音，偶尔还会有一两声归巢的鸦叫，令人毛骨悚然。不远处，一丛茅草在不寻常地晃动着，还伴有一貌似黄色旗帜的东西慢慢地升起，尔后还浮现了一双幽幽的眼……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不但没有撒丫子跑，还慢慢地向那边靠近。突然之间，一个东西嗖地一声跃出草丛，玩命似地朝远处跑——原来是一只松鼠！

咱中国人之所以如此怕鬼，多是父教子、子传孙，于是便“三人成鬼”了，都是些人吓人的把戏。而之所以要发明鬼，除了对自然的无知外，恐怕就是出于说教了，不外乎想让鬼来监督人。不过最终被吓到的都是些小老百姓，至于那些贪赃枉法、作奸犯科的人，他们根本就不信这一套，鬼不但没有吓到他们，还成了他们吓唬小老百姓的工具。

想让鬼来监督人，这无疑是普天之下最搞笑的把戏了。人这东西太聪明了，他们能对利害关系作出异常精确的计算，虚无缥缈的鬼神只能吓住胆小如鼠的那一群——他们原本就是胆小如鼠的，你不吓，他们也只能那样，所以真正需要“吓”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胡作非为的人。

历史不止一次地证明，只有十倍、百倍于恶的惩罚才能止恶，这些猿猴的后代是不相信说教的。至于道德、宗教、鬼神，那都只不过是法之余的一点佐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