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花事 闽北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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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花事
闽北修竹
(一)荔枝草
只是野地里一丛不经眼的小草,不明白它为何就叫了荔枝草。查过资料,知道荔枝草之名最早出自《本草纲目》,却也没说出缘由。前几日在百度搜索,搜到疏延祥先生的博客文章,文中居然提到本人几年前关于荔枝草的一段话,说的正是对荔枝草名的困惑。疏先生有心,帮我解了惑了,说某冬日与汤华泉教授校园散步,见地上有荔枝草。汤教授以为,取名荔枝草,是因其冬叶面皱微红,似新鲜荔枝壳之故。语虽猜测,确有启发,我也见过越冬的荔枝草,霜冻之后,一丛卵圆叶子皱凸泛红,看上去确实很像一串鲜荔枝掉落地上。
清代赵学敏编撰《本草纲目拾遗》,录有荔枝草,所述细致,能见前人格物之严谨,且抄录下来:“一名皱皮葱,丹术家入炉火用。《百草镜》云∶‘荔枝草冬尽发苗,经霜雪不枯,三月抽茎,高近尺许,开花细紫成穗,五月枯,茎方中空,叶尖长,面有麻累,边有锯齿,三月采。’辛亥,予寓临安署中,见荒圃中多此物,叶深青,映日有光,边有锯齿,叶背淡白色,丝筋纹辍,绽露麻累,凹凸最分明,凌冬不枯,皆独瓣,一丛数十叶,点缀砌草间,亦雅观也。”
三月抽茎,开花细紫成穗,与我的记录正相吻合。今年我在302省道旁旷地里初见荔枝草开花,时间是4月10日,正好是农历三月初一。《本草纲目拾遗》成书于1765年,距今差不多250年。两百多年间,一棵小小的荔枝草,草态花事并不见有多大变化。或许,对于一个物种的演化进程来说,两个世纪还是太短暂了。
此刻,我在打量眼前这几株荔枝草。它们已经抽高半尺,对对而生的青嫩叶子,护托起直立丛出的花枝,轮生的花序节节而上,每轮都有几朵小花。那些花实在太细小了,我只好蹲俯向前,才勉强看清它们从萼筒中轻吐的小唇轮廓,还有那淡淡的闪亮的紫。
4月16日上午,我在县城北郊的一片野地里又遇到了一群荔枝草。才一周时间,它们已是“开花细紫成穗”,每一花枝上都有几十朵小花爆出,一张张小嘴儿似在齐声欢叫。这高兴劲儿也感染了看野花的人,春天的草地真是好!
4月23日天气晴朗,单位组织周末踏青,去了李梅村。村头是一片平整开阔的土地,这时节油菜结荚了,紫云英和泽星宿菜汹涌的花势开始稍退,一大群荔枝草从闲田的杂草乱花里冲出。它们抽起近尺高,每一个花穗都聚满小紫花,无数小紫花穗集成花群,竟然也能争一分春色。
5月1日放假,我6点半起床,开始一天的远足,目的地是匡湖。春已熏,山野花事渐收,沿湖的坡地草势汹汹,青绿一片,间杂着开白花的一年蓬,开黄花的毛茛和蒲儿根,开紫花的水苏、夏枯草和韩信草。这之间,我也找到了荔枝草,它们依然花枝挺立,上面的小紫花却已散落不齐。闽北五月的荔枝草,该到了陆续收花的时候了。
十天后,我沿黄碧村小路进山。路边草地里益母草和夏枯草开得正好,荔枝草却开始隐身了,偶尔遇到几丛,也已草色青黄,几粒还开在枝穗上的小紫花,像喘息着张开的小嘴,似乎捺不住这渐渐强烈的初夏阳光。
5月26日夜有小雨,晨起雨歇,我在凉爽的风中起身前往洪山村。一路上不见荔枝草。盛夏日益逼近,它们彻底收起花事,隐入遍地杂草中去了。
(荔枝草,唇形科鼠尾草属草本)
我家院子里那座假山,是一个小植物园。四月末的一天,我蹲在那里清点,不足4平米的石岩堆里,竟然生长了47种植物。其中有一小群凹叶景天,我数到它们的时候,正星星一样绽放几朵鲜黄的小花。
这群凹叶景天,可算一个念物。当年我家住青少年宫楼上,门前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的水沟旁,常年生长着一群铺地的绿草。那草叶似瓜子,中间有一小缺;春天时开一地黄花,是常见的花,呈尖锐的五角,我却叫不上名字。后来自己盖房子,在院落里修了水池,水池中间垒了假山。搬家那天,心有念起,便去了平台,从那铺地的绿草中挖了一丛,将它移植到新家的假山上。
后来我才知道,当初自己从老宅带过来的,是一丛凹叶景天。
一晃十多年过去,凹叶景天在假山上的生活可算安然。它们坚守在两块岩石之间,逐渐繁衍成一个群落。每年五、六月间,开一群闪亮的黄花,给假山植物园增添一抹春色。
四月末的这天,是凹叶景天今年花期的开始。我蹲在假山面前,看见它们花开3朵。
5月1日,那片岩石堆里有了6朵黄花。
5月11日天气晴好,凹叶景天花开成群。假山背阴,一天当中能晒到阳光的时间很短,一群星状散射的黄花开在那里,让阴湿之地有了暖意。
5月17日早上,假山上的凹叶景天已是繁花,一群群鲜黄的小花铺岩而开,气势甚至超过了邻近的虎耳草。后者高低挑挂的小白花虽然招摇,却没有密集的黄花夺目。
明亮的黄花照耀假山,这情形一直延续到五月末。5月24日,凹叶景天的花事才开始衰歇下来,岩石间铺爬的花群露出了残缺。
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里,凹叶景天的花枝日渐稀疏,油绿的草色荫盖了岩石。
6月6日,是凹叶景天告别花事的日子。早上上班之前,我注意到还有一朵黄花开在岩石间,傍晚回到家,发现这最后一颗星星也熄灭了。
在那些花开的日子,偶尔我会忆起当初高楼平台上那群铺地的绿草。自从搬离青少年宫,我再没有回去过。这许多年,它们春天的花势会更加壮大吗?或者某一次场地修整已将它们彻底铲除?
如今,我拥有一群同源的草,它们来自高楼之上那更早的家。每年春天开星星一样的黄花,在炎热的夏季和枯索的秋冬,又以葱郁的草色抚慰这个开始陈旧的宅院。那些细密而柔韧的根须日益深入我的生活,成为家的一些隐蔽部分。它们的名字就叫凹叶景天。
(凹叶景天,景天科景天属草本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