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石花之一种 吴喂马
(2014-06-30 08:5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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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知觉·深度阅读 |
生石花之一种:南蛮玉
地面上的一些植物或花朵,许多人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世界上的植物种类与数量何其庞大,走得快的人、争名夺利的人、幻想的人,并不因其数量庞大就高兴去认识它们,他们并不需要它们沉默、温润、细致又搭不上任何实际帮手的陪伴。
然而地面上的那些植物和花朵,经南蛮玉随手指附,就完全有可能变成旅游导言,或清新自然的诗歌,平常、普通之地点、植物与物件,立即就有了光辉与神采:“在双玉岩寺旁边/这鸟儿嬉戏过的树/有紫薇,也有化香”。那些不需要灵魂帮手的人经由诗人南蛮玉的点化,对周遭的万事万物也许会产生认真辨识的兴趣吧。
我想,南蛮玉最相契相得的诗歌能力,就在于这种指认。南蛮玉,是生石花之一种,又名月兔耳,形似兔耳的褐斑伽蓝,属多年生肉质草本植物,但经她指认,植物南蛮玉变成了诗人南蛮玉。被山涧冲毁的小路,在南蛮玉的指认之下,“冲毁”也变成了“挖掘”人生故事的代名词,我们开始留意起它被破坏的现在、过去与未来。小路由此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一个时间名词,更是一个情感名词。我们的阅读与经过,仿佛有了切身的体验,如同“我的历险”,“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昆虫,在穿过雾的泉涌时/误以为家”。我们的肉身,就寄存在这动荡不安的世界上。
阅读南蛮玉的诗歌,让我们觉得她对人世与环境的任何变动,都及于她的情感与身心,都产生莫名的牵动与隐隐的担忧,“庭中的圆柏里住着多少麻雀?细叶绵密,阳光绕着它投下阴影”。然而她的哀伤之中,又深怀着人世之爱,细致、乃至隐秘的观察中有喜悦的温度,有人生值得一过的温润心得,“如早晨看见野地繁盛的小旋花/这无用的我所经历的风景/使我暂时忘记一个旧识的新死”。这样的诗句,美和忧伤相互治疗,从不让人绝望。
人生的熟年说到凄哀,不免生出无尽叹息与感慨,尤其南蛮玉这样由山中小村走出、经过爱情的猛火烧灼过的诗人而言,将有更多可以指认的人物、时间与地址。“从前每天早上去大樟树下吃早餐/不用说,桌上已摆好热粥和鸡蛋/一个饼/你认识饼里的萝卜,种萝卜的人”,“骑自行车,到邮局/车篮里是寄往远方的信/信封上,画一朵新开的栀子花”,“从前慢/大雪,落满山中的木材检查站”,“你不来/雪引子不在,奔走医院的日志/翻开一页是一页”……
这人世的爱情,我们完全不必将它局限于男女异性之恋情,而实则是对每一生命体的怜悯与爱惜之意。也正因如此,南蛮玉的诗中有情感郁结,但可以化开;有抹不去的记忆,但她告诉你人生已弥足珍贵。“某个下午/他或许仍在西楼的某间画室/穿过重重枝桠,越冬的果子/和新生的梅花相逢”,“默念一个名字/就有一棵树在远方为你结籽”,“无名的爱慕者给你寄来一张电影票/邮递员偷闲到郊外看风景”,“我们在公园邂逅一棵腊梅/在南方的海里品尝浪花飞吻的滋味……/那些惊艳的山川、星辰、古建筑/那些飞鸟、杏林、油菜花田……/火车在大地上奔驰”“八年的时光轰然辗过/一只吉他”。经由南蛮玉诗句的指认与点化,使我们觉得,时光之中,我们仍能看到漂泊的花朵;人世相逢即便眼含泪水,凄凉之中,也有欣然与慰藉;无论经历什么样的风雨,无意义的如织草木,仍是我们当下的现代诗经。
2014年5月23日星期五于沪边穷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