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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兮已逝,香草兮不馥
□布衣素裙
一
2009年10月间,西南一隅正是浓重的秋色,即便过了寒露,太阳依旧明亮,并与灿金的胡杨叶相辉映。
很多年来,《楚辞》基本上不在我的阅读范围,一则太艰深,一则屈原背后的环境太纷乱。扰人心者,非昨日之日不可留,而是屈原身后的那个乱世。深圳一石的《香草美人志》正是想象中的样子,其中文字,曾断断续续读过一些,然而,翻开纸本,还是有些吃惊。
文字更加丰美成熟,那些明显由长句拆分的短句也更加有力,文字底下流淌着坚定的真诚和勇气,正是这些真诚和勇气,让他从另一方面抵达屈原。
二
书里的文字完全可以拆分成甚至无关的两部分,且高下有别。
一部分关于屈原或者楚辞,另一部分是现实生活衍生出来的感悟。两部分甚至没有很好的糅合过渡,看起来象成书时作者书写本身的冲突,或者象作者与编者之间的相互妥协。
关于楚辞的那部分文字,随处都可见作者深入的思考和开阔的读书智慧,甚至可以看到他向另一个高洁纯粹而孤绝的灵魂靠近的脚迹,并在这种靠近的过程中饱含感动,笔底文字也延续着真诚和勇敢。只有真诚的思考才能抵达真相,接近智慧,屈原所代表是一种极端的人格,注定他以孤绝的方式立身处世,即便阅读,我们也需要勇气。
书中随笔一类文字,是作者生活中点滴记忆和感悟。一直以为随笔类文字价值不大,细碎的感悟和支离的记忆认识,多半是严峻真相后面的聊以自娱。
三
二千多年前的荆楚大地上那些香草,我们已无从知悉,如是不是因为屈原,或者它们是另外一个名字,——没有规定和命名,代表着不确定。然而,它们是,它们确定,并以这些确定的身份和名义在文明中延续,生成屈原的背景,也成了我们的阅读背景。
如果不研究楚辞,那些遥远的人与事便充满未知,那些意象落在笔端便有了痕迹,下笔也会有些犹豫。作者似乎志不在楚辞,正因为如此,他这些文字才提供另一个阅读的范本,让我们认真去思考:屈原,以及离骚,楚辞,以及这些类似于符号下面的那些遮盖住的更为坚硬的东西,比如:才华,永恒,立身处世,家国天下,甚至,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再比如:孤高是怎样的一种情怀,载之文字还是充满选择?屈原在文明历史上,至少在人格上立成一座高峰,可以攀援,却无人超越,象一盏灯,点在泥淖中,即便我们不幸陷入,也不至于太失望。
四
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国庆的烟火远未散尽,歌舞的喧嚣也未停息,然而因着屈原,因着屈原给我们的文明所立起的伟大人格,怎么也不至于绝望,他的忧患,惊醒着走近他的人们,让我们对文明的分类更加明晰和确定。日常的阅读多半是一种消遣,然而,升平有另一个好处,让更多的人有闲暇去思考,——它可以解释人类历史上文明空前的发展的由来。而庸俗的日常,如果想内心不至于太平庸,书便搭起一座桥梁,那些伟大而孤绝的人格就在前面,让我们不至太灰心,太绝望。
五
我一定见过白芷,不是一颗两颗,不是一把两把。而是象晒场上晒小麦那样铺晒着。
正是它们成熟的季节,它被收获,然后干干净的晾在晒场里。
没有根,没有白色的茎,或绿的叶,只有灰白的种子。
时间太久远,我记不得它们是否有香味。
深圳一石似乎也没见过,他写的另一个不相关的人:周芷若。
金庸笔下的人物,女性都很美,有些绝对的气质。
很多年后,午后阳台上一只珠颈斑鸠轻轻的飞过来,停在脚边,从春到夏,它们与我对峙,妥协,然后相安无事。它们确定我不会打扰它们享用旁边无花果树上为数不多的果子,翻书的哗哗声会让它们不安,却无伤后果,它们吃饱后飞走,然后在远处两长一短的叫:咕――咕――咕!
合上书之际,突然想起在楚地的民间,依旧将木槿清炒着吃,而不是扶桑,木槿与扶桑,它们差别甚微,那些草木,经年历代,更加纷乱,但一定有人知道。
那些香草,它们或者依旧长在水之湄,代代相传,依旧立在楚辞里,荣枯不由季节。
深圳一石,包括我们,以民间的方式接近楚辞以及携香草而自绝的美人——屈原,才有各自的香草美人。
《知觉》2013年8月刊总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