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调 萧耳
(2013-05-06 23:3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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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知觉·随心所欲 |
老
□萧耳
1、河流的样子
一个男人说,他们制作了一首歌,一首关于河流的歌。
他拿起望远镜,看到烟波微茫的河,河上有船驶过。
她问,你感受到了吗?
他说,什么,是河流还是歌词?
她说,两个都是,两个是一体的。
一个心里有一条河流淌着的人,说的是我,还是我正在寻找的?
夜里,看文德斯的《里斯本故事》,一开始,是汽车后视镜里退去的公路的节奏,后来,踩着文德斯的公路片的音乐,踏进了里斯本。这是一个电影音效师的旅程,在里斯本,拖着一条行动不便的腿,等待他的朋友,寻找他想要的自然的声音。
老欧洲的老屋里有蚊子,一开始,他用佩索阿的书跳起来拍蚊子,后来,他被佩索阿吸引住了。他一日日地走进里斯本,也走进佩索阿,在那些孤独的,有蚊子的夜晚读他的诗。
佩索阿是电影里的一个影子,如影随行,因为这是在里斯本,是他从未离开过的故乡之城。葡萄牙民谣乐队Madredeus的歌声清越。
我听到一句话:“河流才是人类生活的目击者”。我想河流不仅是目击者,还有芳菲的心,气味,音乐,河流的哲学。
最近我总是惦记着河流,惦记它流淌时的姿态,那种内在的律动,那是我想要的,在寻找的,一条河的流淌,既不过于急促,也不过于缓慢。《里斯本故事》是一个有关寻找的故事,音效师在寻找大自然中真实的,也是美妙的声音,导演寻找他关于电影的灵感和真理,文德斯是一个述说寻找的高手,《德州,巴黎》、《寻找小律》,都是关于寻找的故事。
我在寻找自己的节奏,但对自己却不甚满意。在这种不满意下,我其实一个字也不想写。
2、鹭立空汀
看一些想让心境慢一点下来的东西。
买了很多古典的画册。西溪的梅花未落尽时,在夜里翻罗聘的画册。罗聘是扬州八怪中最年轻的,自称竹叟,不过爱他画的梅。某年在杭州游赏西湖时,罗聘见元人王冕画的梅,也效元人高流妙手之法,“白白朱朱”地画梅。
罗聘的老师金农,在杭州画了更多的梅,更是梅花图册中的极品,意境又大不同。金农的一幅墨梅,画的是西溪的野梅,骄傲的老金,竟笑前贤辛贡王冕之流却未曾画出此间景光。看来西溪野梅的神韵,不是一般的笔墨可就的。金农说,画梅须有风格,风格在瘦不在肥。杨补之乃华光和尚入室弟子,其瘦处如鹭立空汀不欲为人作近玩也。鹭立空汀,真是好词。
但后来翻到三联出的书《画家生涯》中,说金农后来很是懒散,不少作品,却是他的弟子代笔的,心下不免有些慎怪,再前日,去美术馆看蔡国强的西湖时,顺便也看了一下现代画家王憨山的画作,其中介绍他字如金农,回家再看金农的字,真是高下立见,气韵大大有别,不免又稍稍谅解了他找人代笔的事了,似乎明清至民国时期的很多中国画画家,都是这样的。
3、老派恋爱
关于爱情,读到夏多布里昂好的那一口,他年纪轻轻就想要高层次的,老派的恋爱,比如他想要中世纪插图中的某个场景,一位年轻的姑娘顺着街道走来,她看到了他的眼睛里面去,她戴着发带,穿着祖母缝制的衣裙,那天晚上屋里激情如火。
很巧,在泰坦尼克号沉没一百周年的下午,又去看了杰克如何与露丝相遇的故事,依然喜欢这个老故事,喜欢这两个演员的这些年,看过他们拍的很多电影。也符合夏多布里昂的爱情公式,惊为天人的一瞥,短短的几天,在甲板的马车里激情如火,不同的是到黎明时分,就生死永隔。
4、宵待草
看铃木清顺的片子,知道了宵待草。
宵待草是什么?原来是一种黄色的小花,据说是开给月亮看的,黄昏后开,天亮前就谢了。宵待草的被传唱,还是与竹久梦二的诗《宵待草》有关,后来成为日本演歌,女声唱得哀伤清澈,特别的日本古韵。
歌词:“等待啊,一心地等待,那人不再来,盼夜幕,宵待草煞是无奈。今晚的月亮,似乎也不愿出来。” 写这诗时的梦二,与崔护的心情相似,去年相识的姑娘,今年再来时,已经出嫁了。据说那姑娘17岁,曾与梦二有过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第二年,就嫁与一音乐家为妻了。
竹久梦二是我喜欢的日本画家,也是诗人,他的画中有腰枝柔软,烟视媚行的女子,令人印象深刻,川端康成也喜欢他的画,丰子恺据说画风很受他的影响,我最惊异的,是他画中的女子,与莫迪里阿尼的女子气质相似,梦幻的,无辜的神情,淡淡的哀愁,女子的命运感就流淌在丰艳的色彩中。
铃木清顺的风格还有一些记忆,色彩极浓,明丽中带诡异,如翠绿的湖水中,飘着艳黄的小舟。女子和服对此鲜明的白与红。古老的和式屋顶上,晒着花花绿绿的被子。
不过看铃木清顺将梦二折腾成电影中滑稽荒诞的样子,感觉仍有不适。梦二是神经质的,脆弱的,忧郁的,一个日本人,但电影里的梦二,看起来傻得有些弱智啊,喝酒,画画,与女人相处,总像处于神智不正常的状态。记得去年时,读梦二写的一些文字,书信,日记时,我想象中的梦二,该是个真挚的,诗人气质的画家,一个厌世又贪生的,孤独的,男人吧。
《知觉》2013年4月刊总第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