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鸭鸭的诗

   □ 大头鸭鸭

 

诗人简介：大头鸭鸭 本名魏理科，男，1969年6月生，1988年毕业于湖北经济管理学院，一直从事税收工作。1990年—1994年开始写诗，后中断。2003年进入网络论坛后重新开始诗歌写作。认为诗歌是关于心灵的美学。

二十四节气

 1 立春

 

《不要做春天里的流浪汉》

春雨让衰败的植物重新勃起
鸟儿沿着弧线飞
在樟树上鸣叫
抖落翅膀上的水珠
有几滴是树叶上的

不要做春天里的流浪汉
放下你的小悲哀
和苦难的人
一起吃苦。和寻欢的人
一起作乐

把此身当空酒瓶，随地扔
在假模假样的生活中
裸露出你
淫荡的本性
让陌生的姑娘感到慌张

不要做春天里的流浪汉
干可干的活
去见可见的朋友
阳光下，桃李无言
用她们的体香招蜂引蝶

 

2 雨水

 

《她的阑尾》

 

在诗歌宛如阑尾的时代

迷上了写诗

 

她把自己最美的部分

都放进诗句里了

 

其他的事物在她眼里

都宛如阑尾

 

而这几天恰恰是

她的阑尾，发炎了

 

3 惊蛰

 

《远方的母豹》

母豹在远方
流出汁液

虽然远方太远
但我肯定：有一只
母豹，蹲在远方
斑纹迷人，和你一样

有苏醒的乳头
和不可预知的
生殖力

 

4 春分

 

《小薇》

橘黄的台灯,被压低
17岁的小薇
在镜子前
拨弄自己小小的乳房
春风吹拂
欲言又止的女孩
把桃花夹在
两腿之间
小薇啊,我迷恋你
嘴里的氧气
可身边都是些
注定要辜负你的人
不仅仅是我
“地球太危险了
你还是回火星去吧”

 

5 清明

 

《让我飘荡》

从自己的身体上
起飞
雨水打湿一地菜花
叼着烟卷的行人
他们的左边是铝锭厂
更黑的呼吸

请给我片刻的虚脱
像柳絮把睡梦枕在风中
只有皮毛地飘荡
忘了胃和胸膛
里的刀子

湖泊、平原、春天
我越过那些
爱人的头顶
在她们的心窝
遗留下小小的空洞

月光一落千丈
我要把头埋进
你的双乳
我的喉咙干涩
眼泪旋转、向内

因为你的不存在
我将飘向更远的他乡

6 谷雨

 

《春风里》

 

东荆河东草木深

东荆河西良田广

东荆河里春水流

裹着泥沙

 

这是我们在大桥上看到的

依偎在栏杆上

我们道别离

春风里两只白蝴蝶

忽上忽下，在旁边追逐

它们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

 

仿佛一对新人

擦掉了曾经岁月的斑斑锈迹

新鲜的萌芽

从昨夜啜饮的唇开始

 

7 立夏

 

《五月的小梅沙》

她说，你把鞋和袜子脱了
她说你把T恤脱了
她还没说
我就自个把外裤脱了
她说你先试试看
我就试试看
她问舒服吗？我没有回答

一个浪头打过来
我忍耐不住了，跑回沙滩
我说，太凉了太凉了
她咯咯地笑
边笑边把解开的裤带
又系上。

8 小满

 

《给飘飘写信》

飘飘是我QQ上的
一个MM
我常常爱呀爱的
对她乱说一气

她有时呵呵呵的笑
有时会生生气
如果我爱爱爱说多了
她就会很烦

因为她是个学生
读高二
上星期她说
你给我写封信来吧
我说好啊

昨天，她在QQ上留言了：
信收到了，看了
全是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鸭鸭，你是不是
已经不爱我了？

 

9 芒种

 

《赠水仙》

低下眉头她在镜子里
发芽、开花
肩膀削瘦的水仙
只在文字中显露
内心的锋芒
华北平原的初夏
在车窗外掠动
绿意盎然中
有些土坡裸露
不长草，树木稀疏
和江南相比
这里的植物有更深的根

夕阳下到达你的连衣裙
摆动长长的影子
当我们相认时我看见你的墨镜上
有左右不同的我

你的美是一种距离
像一个异乡人
走在你熟悉的街道上
当我们牵着手指
当我们相对而饮
或是轻抱慢舞时
我们之间隔着透明的空气
和你好闻的发香

当我离去
我曾给你留言
1,你将离开家乡
2,你将选择孤单地生活
最后一条是有难度的3：
我要做你一辈子的邻居

10 夏至

 

《一个三湖农场的姑娘》

巴士进入三湖农场时
一个姑娘上了车
坐在我前排左边的座位上
她十八九岁的样子
皮肤偏黑
穿暗红的T恤衫
半截裤和塑料凉鞋
圆脸、圆手臂
肩膀也是圆的
乳房坚实
个子不高，不胖
却显得壮硕
过早的劳动
把她催熟
已经适合生育
和哺乳
这个大地的女儿
眼望车的前方,有时
也扭头看下我
可能是感觉到了
我一直在后面看她

 

11 小暑

 

《寄》

我们好久没联系了
像两艘潜艇
沉陷于各自的生活
我在电视里
看到台风
又一次掠过你的城市
这几天
雨是大雨
你上班下班，身子被淋湿
你摇摆着
把头发上的水珠
抛向白色的墙壁
台风很快过去
日子又风平浪静
你会在橘黄的台灯下
看书，写日记
把前几天的空白也补上
也许你会往前翻
翻到去年春天
我们在某一页纸上做爱
你肯定不会记录
我说过的
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
天高云淡，风凉水清
在江汉平原上
秋天没台风
植物们藏不住自己的果实

12 大暑

 

《斑马的屁股》

“你见过这个人吗?
她有斑马的屁股
穿着黑白条纹的紧身裤”

交通岗的警察说
我只管斑马线
不管什么斑马的屁股

“她的屁股甚至
比斑马的屁股更滚圆
7月19号中午
在这街口走失”

开精品店的女孩
把脸沉下来：
请你讲话文明点

“她上了一辆红色的士
当时我在后面
只差几步就可以赶上她”

戴老花眼镜的老头
眼珠往上翻
人怎么会有斑马的屁股
稀奇了!

嗯，她就是有斑马的屁股
整个夏天
我都在寻找她
脊背上的汗珠，像虫子在爬

13 立秋

 

《摇曳》

 

我们，也许不是我们

是另外两个

蛰伏在你我体内的人

借用了我们的感官

相拥在一起

此刻我服从他

你在反抗她

内部的颤栗

让你紧张

腰身僵硬

而垂柳的手臂

看起来，半是喜悦

半是拒绝

房间里的老旋律

吹动柳絮

毛绒绒的触角

 

请闭上眼睛

摇曳之中

我们已不在此处

幻想的船只

在水波上

晃荡。脸肯定红了你的

耳鬓散发热气

在厮磨中

身体和意识

冷静与狂热

两边摇摆

进一步退两步

退一步，进两步

当舞曲终结

我们还那样站立着

内心的尖叫

带来暂时的耳鸣

 

14 处暑

 

《为爱九死一生》

想起爱过我的人
和我爱过的人
爱着我的人
和我爱着的人
我就想死一次

如果上天给我十次生命
我愿意九死
而只留一生
可人只有一次生命
所以我还活着
时刻在忍受
那九个
假设的死

15 白露

 

《礼物》

 

一颗缺了半颗的槽牙

最近几天它冷不得、酸不得

甜不得辣不得

我只有闭嘴

用舌尖一遍遍舔它

我身上曾经最坚硬的部分

 

常常被用来咬啤酒盖

现在它缺了半颗

成了我的薄弱环节

丫头 我想把它送给你

把我的柔软送给你

 

作为交换，我想你

送我一个叫抓挠的竹制品

我需要一个抓挠

能挠各种痒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替代我的手

替代 你的手

 

16 秋分

 

《寄友》

你是我作为女性的存在
你代替我，奔波异乡

铁轨向前奔跑
满山野花，是最初的行李

城市拥挤,不留余地
你的疼痛是时代的病根

你爱，因深沉而寂寥
你是自己的灯盏

前世离散的肉体
在今世

你是今夜一半的蓝
大海，是另一半

唯有同床共枕
才可能暂时平息我们
那曲卷的波浪

 

17 寒露

 

《一个秋天的雨夜》

那夜我来投奔你
敲打你的门
可你恰巧不在家
雨点洒落在地上 墙上
和屋檐的金属片上
我离去的时候
它们也洒落在
我的衣服上

18 霜降

 

《舞夜》

它是将来的某一夜
我们跳最缓慢最缓慢的舞
只放一支曲子
就是你说的
“yesterday once more”
我说的“昨日重现”

它要和今夜一样
微微地凉
窗外落叶飘飞
所以它应该是深秋的某夜
距离今夜不会太远
也许只隔三五天

我们要闭上眼睛
失去方向感
像两匹盲目的树叶
依靠着
在小小的波涛上飘摇

你要把双脚
站在我的脚上
像一个人
在复印另一个
像身体在攀爬身体

 

19 立冬

 

《是什么隔在我们之间》

是什么隔在我们之间
那些火热的冰冷的
铁的
棉花的，湿热的
唇角和四肢

我们发短信、打电话
说亲爱的
说想念，但不必讲述细节
“想念”这个词
代表了想念的全部

是什么隔在我们之间？
这大地之上的流水
这流水之上的生活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我们要按耐住
彼此的敌意

深秋的下午足够明亮
一只乌鸦
蹲在你的眼眶里

是什么隔在我们之间
当你我手牵着手
嘴皮上的爱意
更像是双重的调侃

20 小雪

 

《洛丽塔》

 

你的小美丽你的小计谋小聪明小情绪

你的小身子你的小暴力你的小无赖

都是我喜欢的

 

你不是洛丽塔你比洛丽塔大了整整6岁

你只是我的洛丽塔。我叫你洛丽塔

你咯咯地笑，说好听

 

你是小傻气竟恨自己乳房太挺拔

你的小话你的小腹你的小铃铛你的小浪底

都是我喜欢的

 

你的小失落你的小哀嚎你的小脾气

也是我喜欢的。在洛丽塔面前

你有你的大无畏，她有她的小可爱

 

她是小器皿，来收集我唇上的露珠

曾经岁月有过多少遗憾

我就情愿给她多少爱的补偿

她睡了，因赤裸而圣洁

 

你说家里呆不下去了你要远走高飞

有泪珠跑在你的前面

在你去贵州之前，我们还没来得及

谈论信仰

 

21 大雪

 

《雪在烧》

天色暗淡
被困在室内我们
已经被困得太久了
姑娘们，假定你们
是今夜的天使
杯盏之上
热气腾腾的姑娘
肢体张扬
鼓点迷人、火爆
让僵冷的人
重获热血

棉花糖一样的姑娘
裸嗨的姑娘
带领我们
绕过栅栏
和假山
抵达绚烂之地
空调吹送着暖风
让人暂时忘却
屋顶上
是更加迷茫的雪花

 

22 冬至

《小薇啊》

小薇啊，谢谢你来看我
带着小小的爪子
牙齿尖利，有毒
在我的脖子上
咬出血印

我多想如你所愿
在一地的落叶上
和你做爱
可天气太凉了
我们已经经不起折腾

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走后，更多的树叶
又落了下来
而你躺过的堤坡
春天花会开

 

23 小寒

 

《早安：艾迪特·索德格朗小姐》

 

“你寻找一位女人
却找到一个灵魂——
你失望了”

 

不，亲爱的

艾迪特·索德格朗小姐

四处都是相似的肉体

唯你，拥有深邃的灵魂

和百转千回的美妙情感

透过那层小小的寒意

 

“我是自由与自我之中的跳跃
我是男人耳中血液的低语，
我是灵魂的颤栗，肉体的渴望与拒绝”

 

你是诱人的谜

世间所有青春靓丽的女子

和你相比都显得单薄而贫瘠

你有你的富饶，亲爱的

艾迪特·索德格朗小姐

 

“我看见我的双肩是尘土做的，又化为粉齑，
我看见我的美是病态的，除了消失没有别的欲望。
哦，把我紧紧搂在你的怀里，我别无他求”

 

我渴望你的引领，艾迪特·索德格朗小姐

请允许我们早日相聚

日日夜夜，在对方的深处

挖出甘泉

 

【注】引文为艾迪特·索德格朗的诗句。

 

24 大寒

《两重天》

棉被难耐五更寒
白天明明晴朗无风
也冷入骨头

而几个月前我穿T恤
你穿短裙在山上
我们咬
嘴唇咬牙齿
咬舌头咬耳朵全是汗
在湖边我们都有冲动
投身湖水像水波一样地荡漾

在这寒冷冬日里
回想那火热时光
仿佛是一场春梦
借用了我的身体

 

《知觉》2012年8月刊总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