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里怀念春天

□酸枣小孩

城市在夜半也不让人安宁。在窗外的某处，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巨型怪兽，它在不停地折磨着我。它擎起一根不知名的钢质物体，哐啷一下投掷于暗夜里的某处。隔三十秒重复一次。那哐啷哐啷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如一支带着毛刺的利箭，穿空而入，直直地扎进我脆弱的耳膜。

我不得不捂上被子，开始每晚临睡前的功课——怀念我的故乡——最近得了秋思病，频繁地思乡。这是身处异乡者常有的痼疾。

那一大片的树林，还有树林中那条曲折起伏的小路就是这时候突兀出现的。它原来蜇伏在我的记忆深处，大约一直在等待此刻。它是如此清晰。我能看见黄褐色的细小的沙土颗粒，能看见和沙土颗粒掺杂在一起的，细碎的枯枝枯叶。一只黑色的小蚁在这错综复杂的生之路上踽踽独行。

在我的少年时代，我常常经由这条小路的中途折向东西方向。那里有两条更窄小的岔路。向东，是一大片树林，地势起伏，但是比较平缓。向西，是一大片树林，地势起伏如山峦状。它们都是黄沙经年累月堆积而成的沙岗。

现在是秋天。那些树林还在，该是落叶缤纷的景象。人走在里面，像走在一幅画里。盛大的落寞。走着走着，就走不出来了。

如果是春天。那些树林还在，该是繁花如雪的景象。因为树多是洋槐，一到了农历四月间，那一片树林就变成了白色的海。

树林里那些开满白花的洋槐，有几棵我曾经攀爬过。站在高高的枝丫上折槐花掷给树下的伙伴。像站在一座山上。

在我住的楼下，住着一棵洋槐。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迁过来的。或者一直都在。在我不知道它在的时光里。我在某一个春天偶然发现它时，它身上已经挂满了炫白的花。

每年春天我都会站在阳台上看它。它一直在。我有些着急。

它怎么还不回去呢？

                          载于《知觉》2011年10月刊  总第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