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
(2011-07-02 10: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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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看去,那好像是一个人。他行走在空旷的荒原上。
风从西边来。他行走在风中,抓了一把,嗅到了潮湿的味道。乌云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突然,风停了,寂静,很寂静;然后天边闪起了电光,再然后是雷声;雨终于落了下来。白茫茫一片大雨,他步履蹒跚、踉踉仓仓;“明天会是个晴天呢。”他想。
下了一夜雨,他走了一个晚上。早晨,旭日缓缓升起;多美的旭日啊,红而圆,在光和云的海洋里微微颤动。不知名的野花瞬间开放,红的、粉的、白的,粉红的、粉白的。他湿漉漉地站在花的中央,身上洋溢着懒洋洋的欣喜,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要走呢。”
于是就走。向着旭日下的青色的群山那边走。走过了一个月、两个月,第三个月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强盗。“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左边那个强盗是老头子,长着一张狐狸似的脸;右边的强盗是个女人,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笑着说。他们身后就是山,身旁却没有树。
“我一无所有,你们要抢什么?”他说。
“哦,原来是个穷鬼。”老头子和善的说:“也是想找到两山中间的那个圆吧?”
“我们等了很久了。”女人补充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他看了看强盗后面的那两座石头山,两山之间隔了一道很窄的峡谷。那个圆就在峡谷之上,在山顶,被两山夹着。
“好吧。你们要抢什么?”他又问了一句。
“你的眼睛。”女子狐媚的笑:“多好看的眼睛啊,黑色里滚动着希冀,眼白里流转着狐疑。我的嫁妆里还差两颗珍珠,你的眼睛勉强可以混充了。”
于是老头拿出了个带钩的小刀子,问他:“这一路上你看到过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诗人的梦。梦是乳白色的,乳白色的月光里有一头金黄色的老虎,嘴角叼着一朵花。诗人说,他梦见老虎大口大口的吞噬他的梦……”
剧痛。原来失去眼睛后并不是黑色啊……一片细而薄的红色在空旷的眼眶里闪动着。
“还有你的耳朵,”老人咳嗽着,说:“我喜欢这双耳朵,柔软多肉的耳垂。你应该是个长寿的人。我想将这双寄寓着长寿的想象的耳朵割下来,风干,将来放在我的棺材里当陪葬品。”
“此前,你听到了什么吗?”女人问。
“我听到了一朵花在笑。笑的敞亮,笑的五彩缤纷,黄色、金色、紫色、粉色和橙红色,就是没有黑色和白色。原来,这是一个小说家的小说……”
仍是剧痛。没有耳朵的耳边只剩下了一些蚊蚋般的声音跳跃着,太调皮,一忽儿东、一忽儿西。
“我还想说,”他痛的大喊起来:“戏剧家构思着从来不会上演的戏剧,哲学家倾心于逻辑之外的推衍……年华老去的**对镜叹息:如何知,何谓觉……”
他的舌头也被割去了。先是痛,然后麻;终于,在痛和麻之后,生命的大欣喜包围了他,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从此知,以是觉。他拿不准那声音是属于老人还是女人。也许是他自己的声音。
在一切都消失后,他又向前走去,向着记忆中的山那边的方向走去。很久——也不知是多久之后,他想,也许到了吧。模糊中他能感觉到鸟声扑簌。这时应该是黄昏,夕阳如织。
“原来是巢啊。”他这样想。